汪仲琦長揖到地,又請薑離入內,進了院子,便見段淩帶著一眾粗布麻衣的下人守靈,下人們哀哭不已,段淩則是一臉疲憊麻木之態。
薑離上前進香致哀,段淩瞧見她略微醒神,又起身還禮,薑離安慰幾句,又問道:“國公夫人病情如何了?”
段淩搖頭道:“病去如抽絲,這兩日還是不好。”
薑離便問:“可還是白太醫在給夫人調養?”
段淩應是,薑離便道:“白太醫醫術高明,但再好的醫術也難醫心傷,二公子好好寬慰夫人吧。”
段淩答允,又請薑離往花廳享喪宴,他待要親自送薑離,薑離卻道:“喚個下人帶路便好,二公子還是留在此地待客罷
——”
說著話,她看向守靈的明坤,“明坤我見過,讓他帶路好了。”
段淩眼底閃過一絲猶疑,末了還是道:“好,明坤,你送薛大小姐過去。”
明坤正在燒紙,聞言拍了拍手起身在前引路。
待出了靈堂院,薑離隻聽見一道哀樂聲從後院方向傳來,“這是?”
“是在排演明日出殯的哀樂,世子生前愛熱鬨,國公爺便請了長安城最好的白事班子,還請來了三慶班的樂師,他們奏的一手好哀樂。”
連日治喪,明坤也通身疲憊,薑離放慢了腳步道:“我記得頭次來時,你家世子書房之中有不少的戲本話本,你還說他京城請戲班子入府唱演?”
“不錯,世子喜歡這些玩樂,也好新鮮玩意兒。”
二人走過一道回廊,正到了一處無人的假山旁。
薑離腳步放的更慢,“你可記得你家世子最喜歡哪些戲目?”
明坤不知薑離為何有此問,但她曾兩次隨大理寺來段氏,明坤對她還算有些信任,他便道:“世子喜歡三慶班的‘駙馬沉冤’、‘二郎將’、‘白馬槍’,天音樓的‘武家坡’,詠春班雖也好,但詠春班多南戲,唱腔柔,不比三慶班多北戲,唱念做打都好,天音樓則都是好嗓子,有幾個武生功夫也極好,這些大戲熱熱鬨鬨,有武也有文,故事也曲折離奇,裡頭的花樣也不少,至於雜戲就更多了,有些名堂的公子都看過。”
薑離略想了想,又問,“我還記得他不僅喜歡看,還喜歡探究那些雜戲幻術的機巧?那他研究過哪些機巧你可記得?”
“雜戲裡頭機巧頗多,譬如和春班演的‘彩巾變魚’、‘燒衣送客’,簡單些的例如‘吹燈複明’、‘寫字入木’公子自己都會演。”
明坤說著又一攤手,“小人見過的就這些,因小人親隨世子的時間太短,此前世子還學過什麼小人便不知了——”
薑離了然,又問道:“三慶班有一場武戲,名叫‘戰瀘州’你家世子可看過?”
明坤抓了抓腦袋,不明道:“‘戰瀘州’?這一出戲小人沒什麼印象,至少小人跟著世子的這兩月沒聽他提過,大小姐問這個是為何?‘戰瀘州’有何特殊之處?”
“‘戰瀘州’可是三慶班的名段——”
薑
離還未接話,一道熟悉的聲音倏然響了起來,幾人一愣,便見假山儘頭走出兩個人影來,正是李策和李同塵。
說話的是李策,他朗然道:“這出戲講的是前朝名匠齊詔與梁驚雲七進七出死守瀘州的故事,最精彩的便是二人與亂軍之中突出重圍,三救當朝皇子的場麵,能半掩這二人的武生必定功夫奇絕,淩厲矯健的身段與嘹亮哀婉的唱腔更是秒極,尤其齊詔最後浴血身死,將瀘州托付給梁驚雲的場麵,更是感人涕下。”
李策今日披著一件厚氅,麵色雖仍是蒼白,但呼吸已無恙,他邊說邊走近,見薑離要見禮,連忙虛虛一抬,“薛姑娘不必多禮,姑娘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