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塵忍不住道:“誰說沒有人奇怪你為何害人,馮箏,你和段霈那樣要好,你到底為了什麼殺人?事情到了這一步,難道你死不承認便不治你的罪了嗎?”
肅王冷笑道:“死不承認?!如今好聲好氣的問他,他當然能死不承認,這種恩將仇報的東西,鶴臣,不用些手段,他是不會服軟的。”
馮箏聽著這幾言麵上嘲弄更甚,裴晏定聲道:“馮箏,你布這樣一個局絕非衝動行事,而這一切,都要從一年前開始說起——”
馮箏抿唇不語,裴晏繼續道:“去歲正月二十一,你夫人帶著婢女,乘著馬車去株陽城外的觀音廟上香,她是為求子去的,可那天傍晚返程時,馬車下山車輪一直在打滑,後來不受控製地翻去了
山坡之下,她的婢女碧雲醒來之後已是傍晚,小廝在不遠處喊痛,唯獨她家小姐不見了蹤影,當時天上落雪,掩蓋了一切蹤跡,他們二人攙扶著回了明家已經是後半夜,聽聞女兒遇險,明大人夫妻立刻派人去尋,可二十二日,他們找遍了那山坡上下也未尋見明安貞的蹤影,更詭異的是,在二十三日清晨,在那山坡最下方的山坳之中,他們終於發現了明安貞的遺體……”
李同塵聽得認真,這時忍不住道:“這有何不對嗎?”
裴晏道:“那座山名叫青柏山,因山上柏樹多而得名,且山勢並不算陡峭,那婢女和小廝摔的地方,距離山路隻有三丈不到,可明姑娘摔下去的地方,卻足足有二十來丈遠,當時他們自己的解釋,是說明姑娘可能醒來之後不辨方向,又往下摔了兩次,哪怕真是如此,但後來她們給明姑娘入殮時還是發現了不對,明姑娘從山上滾下,或許會與樹木石頭相撞,但詭異的是她身上淤傷骨傷頗多,並非撞擊,更似被人以鈍器毆打,並且她……”
“夠了!”馮箏大喝,五官也因憤怒扭曲起來,“裴大人,這是我與段霈的案子,何以暴露我夫人私隱?她已走了一年,你要讓她九泉之下也難安嗎?!”
裴晏嚴聲逼問:“讓你夫人九泉下難安之人難道不是你自己?若我猜得不錯,她並非是從馬車上意外摔死,而是死在那個被段霈半路放走的汪慶手中!去歲汪慶半途逃走,為了報複金吾衛差役,選擇了你夫人戕害,而你與段霈返回株陽後,找到汪慶的同時,自然也知道了此事,事後你的確幫你夫人報了仇,可你為了在段霈手中求榮,將你夫人身死的真相掩蓋了下來!她分明是被汪慶虐殺而亡,而你為了一己之私掩埋真相,讓她父母親就算發現了不對也有苦難言,自明安貞下葬之後,他們二老再也沒回過長安……”
裴晏說一句,馮箏的呼吸便粗重一分,待這番話說完,他已瀕臨崩潰邊緣,而高暉這時道:“什麼?隻知段霈在安遠侯府的案子上瀆職了,怎麼去歲還放走過殺人犯?!”
段家人本是為自己兒子伸冤,哪想到又牽出段霈之過,段國公立刻道:“休要胡言,定、定是那些人為了攀咬霈兒胡言亂語!霈兒已經死了,他們把臟水潑在一個死人身上,霈兒連辯駁也不能——”
高暉聳聳肩,“國公爺也不必
生氣,段霈畢竟也不是頭一回了。”
段國公氣的眼前發黑,李同塵這時道:“鶴臣,這意思是說,他是為了他夫人之仇才謀害段霈?可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裴晏盯著馮箏,“這也正是我之疑處,事情已過了一年,段霈確有瀆職之過,但最終是汪慶謀害了明姑娘,這一年來,你在他手下當差對他百般討好,何以到如今,仇恨他到了下死手的地步。”
嚴氏當即跟著道:“後來他在金吾衛升官,還不是霈兒為他求情?他麵上對霈兒忠心,霈兒對他也是仁至義儘,到頭來卻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忘恩負義之輩!什麼都不必問了,嚴刑!嚴刑拷問!看他招是不招!我可憐的霈兒,他就是太好心了……”
段國公又哪肯讓段霈身後名有汙點,立刻接道:“去歲的差事已辦完了,那株陽的案子我是知道的,嫌犯拘捕傷人,為捉拿才令其重傷而亡,中途一次意外也是手下人看守不當,最終人犯得了報應,段霈是儘了心的!至於他那夫人,若真是被汪慶謀害,那也定是因為他,汪慶要報複他,自然找他家裡人下手,且那惡徒選擇作案目標,聽說本就喜好一些濃妝豔抹的年輕婦人,又何以怪——”
“你這老匹夫!!”
馮箏一聲暴喝,人亦朝段國公撲去,段氏幾人嚇得驚叫,幸而九思與馮驥幾個飛身而上,眼疾手快將馮箏押了住。
“你這老匹夫!你還敢辱我夫人!”馮箏雙手被反剪在後,但他像不知痛,仍是青筋暴起怒不可遏,惡狠狠瞪著段國公的模樣,似要撲上去噬其血肉。
段國公捂著心口怒吼,“拉下去!拉下去用刑!好大膽的賤徒,竟敢當堂傷人不成?!”
“傷人?!我殺了你都不為過!”馮箏赤紅眼眶,滿腔憤恨悔愧再也忍耐不住,嘶聲喝罵道:“若非你這老匹夫養出那樣一個廢物!我的貞兒又怎麼會死!是段霈!是段霈害死了貞兒,什麼好心什麼良善,他段霈也配?!”
連聲喝罵完,馮箏淚意湧出,狠一咬牙看向裴晏,“裴大人,你什麼都猜對了,可……可那汪慶不是為了報複金吾衛,更不是為了報複我!他返回株陽,本來就是衝著貞兒去的!!”
裴晏和薑離皆是一驚,二人對視一眼,眼底皆有明光閃過。
薑離疾聲道:“汪慶當初
被抓現行是因——”
馮箏喉嚨裡發出一聲嗚咽,兩行清淚落了下來,“是因本就是段霈逼我、逼我哄貞兒做誘餌引汪慶出來的——”
饒是薑離已有所料,此刻心頭也是狠狠一揪。
“前歲我父親病重,在吏部隻領些閒差,已完全失勢,我沒有辦法才選擇跟了段霈,株陽案子之時,他知道貞兒在株陽,也見過貞兒幾次,一看凶手作案目標多為明豔裝扮之年輕婦人,他便逼我,逼我哄貞兒幫忙——”
馮箏啞聲道,“我……我當時豬油悶了心,想著若這樁差事成了,也算是我的功勞一件,我在金吾衛兩年,辦好的差事並不多,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