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唳長安》全本免費閱讀
“你說什麼!出了命案?!”
薛琦大驚失色,姚氏也猝然色變,“世子,是何人出了事?”
裴晏道:“書院有一人失蹤,且極大可能已經遇害,但此人並非薛湛,你們不必慌亂。”
裴晏語速疾快,此言落定,又看向薑離道:“我說的老師是荀山先生,他因此事受了驚嚇,舊病複發,頗為危急,請薛姑娘幫忙走一趟。”
薑離快步上前,“立刻出發?”
“立刻出發。”裴晏點頭。
薑離道:“好,我去拿藥箱,等我片刻。”
薑離說完便走,裴晏又道:“山上寒涼。”
“我知道——”
薑離頭也不回地撂下一句,眨眼功夫便出了前院。
這情形分明無需薛琦準許,薛琦一愕,“泠兒,你……不是,裴世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失蹤的是誰?又為何說有極大可能遇害?意思是人還沒死?”
“失蹤之人是吏部侍郎付宗源之子付懷瑾。”裴晏沉聲開了口,“其人於今日清晨無故失蹤,書院之人找了整日都未找到下落,但其屋內留有血跡,因此懷疑他遭遇戕害,但也並未發現屍首,話不能說死。老師本想報官,但付懷瑾身份不凡,他便命人來請我上山探查,他的病況也十分危急。”
一聽死者不是薛湛,薛琦三人齊齊鬆了口氣,薛琦道:“竟是付侍郎之子,若隻是失蹤,那想來還是有希望的,隻盼人沒出事便好,付侍郎那邊可得到消息了?”
裴晏頷首,“我已派人去傳話了,多半今夜也會上山。”
姚氏一聽連忙道:“老爺,太可怕了,白鷺山書院管束從來嚴格,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怎麼會失蹤呢?湛兒會不會有危險?老爺,不若你也提前上山吧?”
薛琦眉頭皺起,“這,可這還沒準備好——”
姚氏立刻道:“妾身這就去安排!”
姚氏說完轉身便走,薛琦欲言又止一瞬,到底還是沒多說什麼,而半炷香的功夫不到,薑離帶著懷夕快步走了過來,她換了一身柳青辛夷紋錦裙,披著藕荷色蘭紋鬥篷,懷夕提著醫箱,也多增了件鵝黃短襦。
“準備好了,我們走吧。”
薑離語聲利落,言畢才看向薛琦,“父親,我先和世子上山救人,您慢些
來便是。”
薛琦心頭滋味複雜,可事從緊急,他趕忙道:“你上山之後先看看你弟弟如何,父親後一步跟上來——”
薑離應下,轉身便往院門處行。
待出府門,便見裴晏一行皆是禦馬,她迅速爬上馬車,囑咐長恭越快越好。
待隊伍走動起來,裴晏至薑離馬車一側,等她掀開簾絡,裴晏道:“半個時辰之前,老師的親信到了我府上——”
薑離聽得認真,便聽裴晏繼續道:“兩日之前,吏部侍郎付宗源之子,十八歲的付懷瑾因春試將近,開始閉門溫書,到了今日清晨,交好的同窗們見他一點兒動靜也無,便去叫門讓他出來發散發散,可沒想到叫門半天他也無半分回應,同窗們意識到不對勁,便去稟告夫子,夫子怕他在屋內出意外便破門而入,可進了門,卻發現他屋內空無一人,窗戶也從內反鎖,不僅人消失了,屋內的地衣上還有一小片血跡。”
薑離驚疑道:“真是憑空消失?”
“書院的屋舍你是知道的,他住在二樓靠近聽泉軒的儘頭,門是他自己反鎖,窗戶也是從內反鎖釘死,的確稱得上是憑空消失,自破門後,書院上下百人在書院內外找了兩三個時辰,卻毫無蹤跡,所以老師才覺的他可能凶多吉少。”
裴晏說完,薑離心中萬分古怪,“這也太過離奇……好好一個人怎麼可能無端消失?地上的血跡呢?血跡可有發現?”
裴晏道:“地衣上的血跡有滴濺痕跡,但出血量並不多,像受了某種外傷,隻憑出血量判斷人應該是安全的,但人如何離開的屋子實在難以解釋。”
聽完內情,薑離望著漭漭夜色默然片刻,“不可能憑空失蹤,且書院人多眼雜,他受了傷就更不可能毫無痕跡離開,多半人還在書院內。”
此言一出,春夜涼風直令二人背脊生寒,活生生的年輕男子,若還在書院內,怎麼可能遍尋不見?若遍尋不見,那便隻有一個不妙的理由了……
白鷺山在長安西南,從長安城去書院要走三個時辰,此刻已近子時,到書院時多半已是天明時分,待出城上了官道,裴晏令馬車減了速,對馬車中主仆二人道:“時辰尚早,你們安歇養神。”
言畢,又叮囑長恭道:“這兩日山上下了大雨,待會兒上了山路,不急一時片刻,以
安危為要。”
長恭應是,緊盯著前路半刻不敢放鬆。
裴晏帶著人馬執火把在前,薛氏的馬車行在後,一行人到白鷺山下時已是醜時,在官道上還不覺,待上了山道,不僅山路多有泥濘,連山林間的夜風都多有涼意,薑離禁不住掀開車簾去看,望著蜿蜒而上的小道晃了晃神。
白鷺山山勢奇峭,書院坐落在半山之上,依山傍水,秀美靈蘊,不僅風水極佳,更是修身進學之寶地,沿著山道越往上走,夜風越發寒凍,林間花木也從新葉蔓生變作枝芽初發,隻有常綠的鬆柏幽竹仍是鬱鬱蔥蔥。
薑離靠著車璧養神,直到後半夜才淺寐了片刻,待聽見林間飛鳥啾鳴聲時,便見天邊露出一抹灰藍,林間晨霧嫋嫋,而遠處梢頭的重重攢尖歇山頂,正是書院所在,她心神一振,掀開車簾,讓滿是草木清香的涼風拂在自己麵上。
“姑娘,快到了嗎?”
懷夕從她身後探出腦袋來,薑離輕“嗯”一聲,目不轉睛地望著越來越近的書院前門,“看到那攢尖頂高樓了嗎,那是書院藏書樓,馬上就到了。”
時隔七年重回故地,薑離有片刻怔忪,望著熟悉的門庭樓闕,舊日記憶也不由分說浮上心頭,待馬車停穩,她愣了一會兒才回神。
待跳下馬車,便見裴晏站在階前等著她,四目相對,二人顯然都被往昔時光所擾,薑離定了定神,抬步往前門而去。
白鷺山書院依山而建,建築格局規整森嚴,前門建於十級台階之上,五間硬山,出三山屏牆,前立石獅一對,白牆青瓦,置琉璃溝頭滴水及空花屋脊,枋梁繪遊龍戲太極,間雜卷草雲紋,威儀大方,門額之上,鐵畫銀鉤的“白鷺山書院”牌匾為德興帝於德興九年所賜,自帝王賜匾額,書院從此名聞天下①。
大門之後,為五間單簷懸山的二門,中三間開三門,花崗石門框,左右各辟過道通南北二齋①,二之門後,便是書院最核心的講堂與學舍。
白鷺山書院學風嚴明,內外守衛森嚴,如今書院還出了事,上下學子學工更不敢鬆懈半分,一行人剛入前門,右側門房內的門夫便迎了出來。
門夫認得裴晏,見禮過後,一路小跑著往內傳話。不多時,如今書院的院監方青曄快步走了出來,“鶴臣,有失遠迎了——”
方青曄年過四十,是山長方伯樘之族侄,他自幼跟隨方伯樘進學,少年時便考取了秀才功名,然而其人承方伯樘之誌,無心入仕,遂未再考,半輩子同留在書院進學傳道,在方伯樘年事已高後任院監多年,掌管書院大小日常事務。
裴晏拱了拱手,“老師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