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地府日常》全本免費閱讀
呂不韋正認真聽講呢,冷不丁被點名,還愣了一下。
莊襄王一朝的官場氛圍,和始皇帝一朝明顯是不太一樣的,這種事情像始皇帝手底下的臣子就很習慣了。
他們經常討論一件事時,陛下全程都不發話,就表情莫測地聽著。聽到中途,冷不丁開口點誰出來,或是指出某一個問題,或是讓那人深入探討。
太子殿下便是和父親待久了,才染上了這種突然點人的壞習慣。
呂不韋絞儘腦汁地思索了一會兒:
“或許,可以在秦半兩的邊緣處印一些花紋樣式。這樣庶民將邊裁剪下來之後,一看便知是修剪過的。”
呂不韋的回答被同步到了直播間課堂。
扶蘇聽罷不置可否,又點了一個人:
“腹黃亨,你覺得如何?”
腹黃亨是鑽研機關術一脈的墨家钜子,在惠文王時期攜弟子入秦。
他堅持墨家“殺人者死,傷人者刑”的律法主張,哪怕自己的兒子犯下殺人罪,也謝絕了惠文王赦免其子的施恩,堅持依法治罪。
墨家入秦之後,秦國的很多工藝都得到了提升。像是鑄幣方麵的事情,墨家弟子也能說上兩句操作方法。
腹黃亨便道:
“呂相的想法是可行的,然稍顯繁瑣了一些。鑄幣量大,光是模具就要鑄造不少,太過繁複的花紋會降低模具製造的效率。”
扶蘇尚算滿意:
【那你以為,應當如何改進?】
腹黃亨遲疑了一下,提議:
“隻要將邊緣一圈的銅鑄得厚一些就好了,出現一個包邊的樣式。”
這樣製作起來增加的工作量不多,卻人為地塑造了一個邊緣。其他人無法將邊剪掉,不然一看就知道這個銅幣被動過手腳。
扶蘇頷首:
【除卻剪邊之外,民間高手們還有彆的辦法。他們修改了銅幣的薄厚,自己製作了更薄的模具,將原本較厚的銅錢融化後倒入模具中,製出了一堆重量可能隻有原本舊幣一半的新幣。】
【馮去疾,這一點又要如何規避呢?】
馮去疾:……
馮去疾很快反應過來:
“若銅幣夠厚且工藝足夠精細的話,可在銅幣側麵留下簡單的紋路,不需太複
雜,隻是一個小圓圈即可。這樣厚度不夠時,圓圈就鑄造不出來,令人一看便知是削薄過的錢幣。”
其實馮去疾想說的是,剪邊和削薄都是很容易被發現的事情。庶民拿上手觀察一下就會發現,實在不行還可以掂量了一下。
但太子既然提出了這種情況,就證明在某些情況下,這種經過加工的銅錢必然大肆泛濫過。
想來應是朝局混亂之時,地方貴族或官吏私自鑄幣。庶民哪怕明知道幣有問題,卻求助無門,隻能吃下啞巴虧。
一般能大規模鑄幣的,也不會是平民。
官府如今強製規定了邊緣和花紋,也僅僅隻能稍微克製一下那些膽大包天的家夥。讓他們至少在造錢的時候必須把該加的東西加上,而不是為所欲為。
就比方側麵加圓圈這個,你鑄新幣總不能連樣式都改了吧?
稍微鑄小一點還能推脫說是模具出了問題,不是故意改小的。可是側麵的圓圈都沒了,那不是明擺著故意造假麼!
聽課的眾人漸漸回過味來了。
太子扶蘇講這些東西,不是當真讓他們改進銅幣,減少上頭能讓人鑽的漏洞。而是告訴他們,沒了國家監管之後的市場能有多亂。
各國畏懼並打壓商道,一方麵是擔憂彆國借經濟戰針對本國,另一方麵也是商人總會引發社會亂象,不如農民安分守己。
扶蘇以鑄幣為引,循循善誘,叫眾人接受他的觀點。
【這還隻是鑄幣,想來會下放鑄幣權的國家還不算多,畢竟誰知道錢幣的重要性。但我們現在將幣更替成另一種東西,再來看一看。】
【範雎,你來說說魏國鹽價和秦國鹽價的差彆。】
範雎沉穩地回答:
“秦國鹽價稍高一些,魏國鹽價要低上些許。蓋因秦國雖然已經掌控了巴蜀,蜀地有鹽井可以自己采鹽,但鹽井采鹽相對困難。反觀魏國,境內有一城名為鹽氏,藏有鹽湖。”
鹽氏,春秋時期稱鹽邑,後世的山西運城,擁有華夏境內最大的鹽湖之一。
魏人采鹽方便,自然鹽價就低。
扶蘇微微一笑:
【應侯確定如此嗎?可曾去查探過庶民間購鹽的鹽價?】
範雎一愣。
範雎是從魏國入秦的不錯,且他
出身貧寒,按理來說應該知道民間的許多物價。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好多事情已經記得不那麼分明。
聽到扶蘇的提問,範雎皺了皺眉,立刻遣人去找個了解情況的下屬來,細細同他說一說如今的魏國鹽價。
因範雎是魏人的關係,這些年常有魏人投入他門下作門客,希冀這位相邦能看在同出一國的份上舉薦自己。
所以沒一會兒就有新來的門客前來。
門客回憶了一下,說道:
“各地鹽價並不相同,若比較都城的鹽價,自然是魏國的要低廉一些。但要是比較其他地區的,就不好說了。”
門客細細詳解了一番。
原來魏國的鹽氏被魏國大貴族把控,因為規模巨大,所以好幾家一起開采,如今銷鹽的生意是他們在做。
除了在國都售賣時會稍微收斂一點外,去了彆的城池,開價多少就端看庶民能接受多少了。
有的地方民富,就賣得高些。有的地方民窮,就賣得低些。
但無論是哪裡的價格,其實都比秦國的鹽價要高。
因為秦國的鹽產量有限,隻能緊著當生活必需品吃,沒那個奢侈條件拿來當商品謀取利潤。
何況商鞅搞的伐薪政策導致秦國庶民手頭無餘錢,鹽價太高就真吃不起了,到時候男丁都要因為缺鹽沒有力氣。
範雎之所以覺得秦國的鹽價高,那是因為魏人在國都時定價低廉,秦人在國都時反而定價高。
秦國鹽商針對性地坑國都等地的貴族,魏國鹽商卻不好公然在國都拿著成本低廉的鹽賣高價,隻能去外頭坑人。
不懂做生意的範雎麻了。
隻是一個鹽業,就有這麼多彎彎繞繞。
扶蘇意味深長:
【看到了吧,如鹽這般的必需品,不吃會死人、會沒有力氣的東西,他們都能拿來謀利。】
嬴政皺眉說了一句:
“是以重農抑商,不可隨意放鬆。”
可他兒子給出了相反的答複:
【是以必須將賣鹽的資格收歸國有,官府定價,不可更改,也不許旁人插手。諸如鹽這類物品,都要受朝廷管控,不能像尋常商品一樣放任。】
賣可以,但不能隨便提價。
涉及到法度,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