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籌謀細致。夏大人隻做個翰林,確實屈才。”蘭嘉公主拍手稱快,然而話鋒陡然一轉,“可是,孤為什麼要幫你?夏雲鶴,孤是個記仇的人,孤雖與萬貴妃有隙,她畢竟是孤生母。你借口身體抱恙,拒絕萬貴妃結親,讓孤為天下人恥笑。”
夏雲鶴一愣,琢磨不來蘭嘉公主是何意?隻得抖袍跪伏於地,強忍住咳嗽,“殿下,臣不是故意拂公主麵子,當日之言,字字發於肺腑,實在是,實在是,臣體弱多病……”
蘭嘉公主打斷她,斂去笑容,“多餘的話不必說,你這副樣子,孤也看不上。”說著,轉頭看向旁邊的衛斯昭,眼中染上一絲歡喜,“你將此人送給孤,孤就幫你的忙。”
公主這番話,徹底鎮住了夏雲鶴,她僵硬地轉頭,偷瞥一眼衛斯昭,那人也是下頜緊繃,一副震驚的模樣……
“怎麼,舍不得?”
夏雲鶴揖道:“殿下,請恕臣罪。他是秦王殿下的人,更有軍籍在身。不是……小臣能隨便處置的。”
“哦?”蘭嘉公主看向兩人,“你先將他送與孤,老七那邊,你再去一封信,告訴他這事。”
“這,這……”夏雲鶴有些不知所措,她還從來沒想過蘭嘉公主會看上衛斯昭,結結巴巴半天,倒讓一向擅長交談的她,啞了口。
衛斯昭也是嚇了一跳,但很快,他定了心神,心中兀自思索,有蘭嘉公主助力,何愁大仇不報,更何況,自己想走,隨時可以走,沒人能攔住他。
屋內幾人各有各的心思,氣氛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僵持間,蘭嘉公主笑道,“老七的這個親衛,看起來不像個親衛,倒像是世家大族出生的一般。”
夏雲鶴隻覺腦中嗡嗡作響,心中感歎道,哪裡是像,衛斯昭明明就是江東衛家後裔,正經八百的世家大族。
她正思索著,衛斯昭結結實實給蘭嘉公主磕了個頭,說道,“能被殿下看上,是小人的福氣,小人樂意給公主殿下效勞,隻是,還需親自向秦王回稟一聲,再換個人來保護夏大人。”
“倒是十分在理。”蘭嘉公主看著衛斯昭,“如果敢騙孤,掘地三尺,孤也會把你挖出來。”
公主換了開心的語氣,對夏雲鶴道,“夏卿,陳海洲謀逆一事,孤會與父皇細說。”
夏雲鶴抹了把額頭冷汗,肚內百轉千回,這位和惠帝寵愛的蘭嘉公主,脾氣真捉摸不透,論智謀手段,是皇帝手把手教出來的,論心性,還是一個藏不住事的小姑娘。
“殿下深明大義,實乃社稷之幸,天下之幸……”夏雲鶴緩了口氣,俯首一拜。
世人常說惡霸橫行,實不知在強權麵前,位卑者恒受其辱。
皇權之下,無人幸免。
彼時月上中天,夏雲鶴沿著原路返回。
到了值房,見到臻娘和之前的值夜守卒,臻娘照管著衛斯昭的暗器匕首,看到她,便問,“公子,事情可順利?”
夏雲鶴略微點了下頭,那值夜守卒好奇道,“喲,夏大人,現在八街九陌都宵禁了,您怎麼回去?”
她整理好那暗器匕首,不知怎麼回答守卒問話,又見衛斯昭也進了值房。
青年向她抱拳道:“夏大人,公主命我送您回去。”
衛斯昭攤開手掌,一枚公主府令牌赫然出現在他掌心。
夏雲鶴還了禮,將匕首暗器交還,隨後,一行人始離公主府。
路上遇到巡夜守衛,令牌一出示,便放行了。
一路無話。
下車後,夏雲鶴支開臻娘,看向衛斯昭,“你真的決定要跟著公主?你的身份……”
衛斯昭抬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夏大人,這不是最佳解法嗎?有了公主的助力,陳海洲還能跳到幾時,隻要能報仇,我做什麼都願意。”
“我知道衛氏有冤,但還是想提醒你一句,公主府戒備森嚴,身份查驗格外嚴格,你……小心為上。”
衛氏破滅後,昔日舊友對他避之不及,更不會有人說這些話,不管夏雲鶴是真心實意,還是客氣之言,衛斯昭確實發自內心感謝她,他鄭重抱拳告辭,幾步躍上屋頂,消失不見。
……
從今夜過後,上都城風雲突變,低壓壓的風暴籠罩朝堂。所有的矛頭,皆指向都察院左僉都禦史陳海洲。
蘭嘉公主聯袂皇室諸王,搜羅罪證,不久,成箱的證據被抬進皇宮,全部在控訴陳海洲的暴行。
皇室眾口一詞,和惠帝歎道“朕隻是憐惜他啊”,卻遭到皇室駁斥,“惡賊禍害國家,陛下何憐之?”
正所謂牆倒眾人推,世間之事,大抵如是。
至此,罾網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