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頭戴金絲嵌珠烏紗冠、身著暗金繡紋勁裝的暗衛頭領出現在門口。
夏雲鶴抬頭看他,是個生麵孔,想來也是一個手段狠辣的人物。
這人扶著腰,笑道,“夏大人,哦,不,夏雲鶴。”
“鄙人姓林,單名一個倉字,是新任暗衛統領。常言道,‘聞名不如見麵’,今日一見夏大人,才覺這話不假。”
林倉見夏雲鶴不說話,歎口氣,感慨道,“進了昭獄的人呢,總說自己有冤,隻要一上刑具都會老實。這獄中的大部分刑具,都是前任陳統領弄出來的。我粗略了解了一下,且講給夏大人開開眼。”
“比如這枷,有十餘種。第一個是定百脈,是卡死你身上的所有脈絡。第二個是喘不得,意思是枷上後,喘不來氣。這第三嘛,是突地吼,四是著即承,五是失魂膽,六是實同反,七是反是實,八是死豬愁,九是求即死,十是求破家……上了枷,會疼得渾身打顫,躲都躲不了。”
他從腰後摸出一份口供,拍在矮凳上,“夏大人,十輪枷刑,你能熬過幾輪?不如趁早認了罪,免得吃苦頭。夏大人若不認罪,昭獄中還有觀事台呢。想必夏大人,也是聽過的。”
林倉與獄卒要來毛筆,蘸飽墨水,遞到夏雲鶴眼前。
夏雲鶴看著個個凶神惡煞的獄卒,心中明白,自己不認罪,會被折磨致死。
她沒說什麼,提起筆,在那份私售狼毒,殺人拋屍的“罪狀”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林倉含笑收了狀紙,“夏大人這樣配合,頭巾衣帶便不用去了。”
說罷,招呼一乾人等離去。
林倉拿著夏雲鶴的罪狀,到了班房。
一人早早等在此處,見林倉進來,問道,“認罪了嗎?”
不是彆人,正是柳嶸山。
林倉掏出那份作假的罪狀,柳嶸山伸手來取,林倉卻往後一縮,撤回口供,抿了下唇,端得是漫不經心,“他可是您的學生,定國公?有必要做這麼絕嗎?”
柳嶸山哼了一聲,抽走林倉手中罪狀,冷聲警告,“不該管的事彆管,老夫能讓你坐上這個位置,就能讓你下來。”
林倉笑了笑,不再多言。
……
禦書房。
和惠帝坐在椅上,看著手中口供不作聲,可是臉上的怒氣是壓不住的。
下首立了一紫、一青。
紫袍的是柳嶸山,他行禮道,“陛下,田觀係田記灶糖鋪掌櫃,夏雲鶴與北戎有勾結,指使田觀在京城販賣混有狼毒的灶糖,此事已查清,夏雲鶴也已經認罪。”
旁邊立著的青袍長髯官員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此事有蹊蹺。”
和惠帝抬眼,看向青袍官員,“魯兆興,夏雲鶴的口供在此,何來蹊蹺?”
“臣有證物。”
和惠帝揮手,文爭捧著證物,快步走到皇帝麵前。
和惠帝探了探身,瞥見那封帶了夏雲鶴名姓的信,以及一份屍格。
魯兆興道:“田觀脖頸有一道紫痕,交於耳下,是被人勒死後拋屍。”
“那不正是夏雲鶴命人勒死田觀,再拋屍?”柳嶸山蔑了眼魯兆興,頗有些不滿。
“定國公,若真是夏雲鶴殺人拋屍,為何要留下自己姓名?殺人者難道會故意暴露自己殺人嗎?”
柳嶸山一時啞口,悻悻看了眼皇帝。
和惠帝看了眼承盤中信件上“夏雲鶴”三個字,心中有了答案,卻是麵無表情,看向魯兆興,“這名字又是怎麼回事?”
“陛下,此為誣陷。書信的其他字跡都被泡沒,隻有‘夏雲鶴’三個字留下,難道不奇怪嗎?”
見皇帝沒有阻攔,魯兆興繼續說道,“書寫所用的墨多為煙碳黑與植物膠製成,墨跡長時間泡在流動的水中,字會溶解,而用漆寫上的字,碰水不會溶掉。”
“陛下,這封信是有人故意偽造的。夏雲鶴曾上奏過狼毒一事,想來是有人記恨,借機汙蔑他。”
柳嶸山眯起眼睛,質問魯兆興,“魯大人什麼意思,白紙黑字的口供放在這裡,難道是老夫汙蔑夏雲鶴嗎?還是魯大人要包庇夏雲鶴?莫非是一夥的?”
魯兆興道:“下官隻是如實向陛下稟告案情,並非汙蔑誰,也並非包庇誰,刑獄之重,重於泰山,沒有調查清楚就隨便定罪,會冤枉多少無辜之人。”
禦書房內,機鋒相對。
而藏在地下的昭獄,此刻也是卻是另一番畫麵。
林倉啃著一個脆梨,吩咐獄卒開了牢門,他大大咧咧走進來,蹲在夏雲鶴旁邊,將梨啃得呼哧作響,甚是聒噪。
夏雲鶴抬眼看他,“林統領做什麼?”
林倉啃完梨,繞著她轉了幾圈,忽地在她正麵蹲下,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往她懷中放了幾樣東西。
夏雲鶴垂頭,借著微弱的光,認出是筆與墨條,她有些看不懂這人。
“口供不是已經寫了嗎?”
林倉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撐著下巴,不鹹不淡開腔,“夏大人就這麼認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