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災(1 / 2)

為師 陸之行 6934 字 2個月前

雨停了。

夏雲鶴換過官服,隨文爭等人走在夾道中,兩側是高大的朱紅色宮牆,頭頂是皇宮的一線天。

眾人無話。

等到禦書房,侍衛個個屏息凝神。

文爭高聲道:“陛下,夏雲鶴帶到。”

和惠帝伏在案頭,正在批閱折子,聞言,瞥了一眼下首跪著的紅色身影,開口道,“那信怎麼回事?”

夏雲鶴道:“回奏陛下,臣不知。”

皇帝停了筆,“撫恤夜不收殘部,你做得如何了?”

她一怔,這事都過去兩年多了,她以為皇帝早忘了,哪知道會在今日提起。傅三爺是在邊城不假,可不是撫恤夜不收殘部,而是重組夜不收。她可不敢讓皇帝知道她在做什麼,會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夏雲鶴思忖後,說道,“回奏陛下,兵員散落各地,不是十分好尋,這件事,臣還在繼續做。”

“嗯。”和惠帝意味不明笑了一聲,又問道,“為何要私自去見蘭嘉公主?”

夏雲鶴腦中嗡一聲,伏在地上不敢抬頭,她額頭滲出細密汗珠,沿著皮膚滑落。她下意識用手背擦拭,卻發現手掌已被汗水浸濕。

“朕對你們夏家還不夠寬容嗎!”

和惠帝滿臉怒氣,卻是端坐在椅上,冷冷開口,“你那點道行,真以為能瞞天過海?”

皇帝已經知道了宵禁那晚的事,她的馬車被巡夜守衛攔下,靠著蘭嘉公主的令牌才通行。和惠帝隻要細心查一查,串起前因後果不是什麼難事。

夏雲鶴俯首道:“回奏陛下,臣不敢。”

“不敢?”,和惠帝的聲音越發高亢,目光如同利劍一般,刺穿夏雲鶴低垂的頭顱,“朕看你無法無天,沒什麼不敢的。鼓唇弄舌,以為憑借一點小聰明就能玩弄朝綱,先帝能將夏家遷往桃溪,朕也能將夏家貶為庶民。”

天子震怒,殿內眾人大氣不敢出一下,一旁侍候的文爭身子屈得更低。

夏雲鶴道:“請陛下收回微臣玩弄朝綱的話,再容臣陳情。”

“哼。”和惠帝怒極反笑,“好,好,還沒哪個臣子敢這麼說話,你算是頭一份。”

夏雲鶴:“陛下非商紂、夏桀之君,臣也非費仲、趙梁之流,‘玩弄朝綱’這四個字,臣萬死不敢有此悖逆之心,陛下,更是一代明君。臣實有罪,可罪不在此。私見公主,為臣之罪。若聽有人謀逆,危害公主宗室,不聞不問,裝聾作啞,則失臣之道。臣是元化四十年的探花,是天子門生,自當為陛下肝腦塗地,為楚國社稷鞠躬儘瘁,國家安危在前,為臣者,瞞私不報,才是無法無天。”

皇帝無端笑了起來,手指卻緊緊握住案頭玉鎮,他看向一臉震驚的文爭,一揚頭,“聽見了吧?什麼叫文臣辭令。朕不是什麼昏君,他也不是什麼佞臣。”

和惠帝站起來,睨視夏雲鶴,冷聲道,“巧言令色,將夏雲鶴打入天牢,待朕後續發落。”

……

昭獄。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腐草氣味,隱隱還有血腥味。

這裡的牆壁是用整塊、整塊的花崗石壘砌而成,又用雞卵混合糯米、麵粉粘縫,即便是隔牆的牢房在行刑,也聽不見哀嚎聲。

夏雲鶴盤腿坐在地上,周遭黑魆魆的,她辨不清方向,索性闔上眼眸。

現在隻是收走了她的朝服、魚符,獄吏還沒來問罪,她還穿著寬大的直身袍,身份的秘密還未暴露。

那血腥味越發濃鬱,熏得她一陣惡心。

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襲來,牢門的鎖鏈嘩嘩作響,有人提著燈照到她臉上。

夏雲鶴微微皺眉,她有些吃力睜開眼睛,仰頭向來人看去。

過了半會兒,才看清眼前的人。

“太子殿下?”

夏雲鶴赫然呆住,太子一身錦袍立在眼前,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而她,不過階下囚。恍惚間,這張金尊玉貴的臉與前世的新帝重合起來,一樣的冷血,一樣的虛偽。

“大膽!見到太子為何不跪!”

太子攔下那人,看了看牢房的環境,用帕子捂住口鼻,又看向夏雲鶴,麵含笑意,“孤代父皇掌管昭獄,夏……”他頓了一下,自然而然說道,“夏雲鶴,勾結北戎,私售狼毒,殺人拋屍,你可知罪?”

夏雲鶴忽然笑起來,真真可笑。

太子見她如此,俯下身平視她。他嘴角微翹,笑容如春水,眼中隻有冷意。他湊近她耳邊,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夏雲鶴,你選擇老七,就注定下場淒涼。”

說完,太子直起身,捂著鼻子離開了。

牢房重新陷入黑暗,走廊裡幾盞零星的油燈亮著,夏雲鶴再也笑不出來。

昭獄的種種酷刑,難道還要她再經曆一遍嗎?

她就這般呆坐著,偶爾“滴答”的水聲回蕩在整個監牢,四周靜謐,聲音被放大了無數倍,敲擊在她耳側,連帶內心的恐懼,也被放大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嘈雜的聲音從牢門傳來。

幾名獄卒點燃油燈,照亮狹小的空間。

又搬來一張矮凳,放在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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