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死人,也隻有仵作了。
但仵作畢竟隻是仵作,也不是神仙。
步長北走到崔笑身邊:“崔姑娘,你可能看出這些屍體,是死於火場,還是在著火之前,就已經死亡?”
步長北的懷疑很明確。
這些人,是燒死的。還是被害死,然後再放火的?
崔笑歎了口氣,她不是心累,是身體有點累。
一次死三十二個的大案子,就算是她從業多年也沒遇見過,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是她一個人忙活。衙門裡,就真的不能成立一個仵作部嗎?
“回大人。”崔笑說:“我已經檢查了二十二具屍體,這二十二具屍體口鼻中都有煙灰,他們確實是活生生被燒死的。但是……”
最可怕的但是,最充滿希望的但是。
崔笑說:“但是這些人並非在正常狀態下被燒死的。”
步長北忙道:“怎麼說?”
崔笑說:“大人您看這一具屍體的眼睛。”
崔笑麵前的屍體,是在眾多屍體中比較好的一具,也是少有的幾具能看清臉的屍體之一。但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燒光了,頭發也燒沒了,臉上是燒焦的皮肉。說能看清臉,也是那種非常勉強的看清。
因為大部分屍體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五官,隻有一團燒焦的黑炭。
崔笑說看眼睛,大家都一起看向屍體的眼睛,不過沒看出有什麼。
隻看出燒的一塌糊塗。
“我檢查了他的眼睛。”屍體眼部的皮肉都燒化了黏在一起,崔笑用工具將屍體的眼睛撐開:“他的眼睛裡麵,也被燒的非常厲害。”
眾人一看,還真是。
睫毛都燒沒了,眼睛裡全是黑灰。
曹涵育不由的道:“這說明什麼?”
崔笑說:“說明他曾經睜著眼睛在火場裡待了一段時間。”
看的出來,曹涵育對崔笑十分信任,隻問結果。
但是步長北不同,他問:“何以見得。”
崔笑道:“火場中,由於煙霧刺激,出於人體的自我保護,受害人往往反射性緊閉雙目,因而在外眼角形成未被煙霧熏黑的“鵝爪狀”改變,稱為外眼角皺褶。”
眾人都麵無表情聽著崔笑說。
本地縣令和差役們都習慣了,崔仵作就是那麼專業,她對屍體的判斷每次都非常準確,就是說話有時候聽不懂。可能是因為家學淵源吧,畢竟每一行都有自己的獨門技術概不外傳,不能多問。
問了人家也不說,那叫偷師。
而步長北和他帶著的一行人,想問,但是不太好意思問,一問,好像就顯得自己還不如當地差役。
於是焦黑的廢墟中,崔笑繼續道:“而且眼內無煙灰和炭末沉著。同時,由於雙目緊閉,睫毛僅尖端被燒焦,稱為睫毛症侯。這些表現均是生前燒死的征象。”
但眼前這具屍體,顯然不是。
步長北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這個人在火場裡,睜著眼睛看著自己被燒?”
“對。”崔笑說:“這是不合理的,沒有人能在煙熏火燎裡睜著眼睛,除非,他既感覺不到害怕,也感覺不到疼痛。”
在進入火場前,他就已經是一具行屍走肉。
這不是膽子大就能辦到的,一個人就算是下定了決心讓自己被燒死,該閉眼還得閉眼,這是身體對自己的保護,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崔笑的話顯然超出了大家的認知,還是步長北從京城來的見多識廣,說:“除了燒傷,他身上是否有其他外傷?比如被人威脅。或者,生前服下了什麼藥物,讓他的神智失常。”
崔笑挺意外的,沒想到步長北果然有兩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