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之外零星傳來爆竹聲,大周嘉昭十年除夕即將到來。
榮國府內外都開始忙碌,各處都換了門神,春聯、掛牌、新漆油了桃符,走到那裡都洋溢著迎春喜氣。
昨日賈政就打發人去了光祿寺,領取宮裡發的春祭恩賞銀子,專門用來供奉祠堂裡的先輩祖宗,這比自家堆上萬兩銀子都體麵。
隔壁東府又送了不少大鹿、獐子、熊掌、鹿筋等野物,說是東府的黑山村莊子上出的。
榮慶堂裡賈母高坐軟榻上,丫鬟鴛鴦在一旁輕輕垂著腿。
兩個青銅寶鼎熏爐燃著銀霜炭,室內溫暖如春。
旁邊坐著邢夫人和王夫人,不時低聲說著東路院和西府中年節布置的一應瑣事,賈母一邊聽著,間隔也說上幾句。
官宦豪門中過年是大事,是內宅當家婦人一年中最忙的時候。
不僅同僚老親間要迎送應酬,還要操持一年一度的春祭祖先。
家宅內掛紅、做衣、家宴、請戲、節禮、各房賞銀、外頭鋪麵田莊結算等等,諸般瑣事難以計數,隻有精明曆練的婦人才能應付。
賈母如今已不大管這些瑣事,聽兩個兒媳說東院和西府的年節布置,也不過是應個景,聽個熱鬨受用。
王夫人下首坐著一位素雅端莊的少婦,穿映竹紋雪青外襖,頭上插一隻白玉素簪子,眉目清秀,不著妝容。
少婦的身邊坐著四個青春靚麗的姑娘,個個仙姿玉容,儀態秀雅無方。
一個穿大紅箭袖,頭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的俊秀少年,和那幾個姑娘頑笑著,引得她們不時發出銀鈴般輕笑。
暖簾被掀開,一個銀瓶乍裂般的爽利聲音響起:“哎喲,今兒人可是來的齊全。”
話音未落,進來一美妝少婦,這人打扮與眾姑娘不同,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
見她頭戴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下戴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係豆綠官絛雙魚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
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麵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
正是如今幫王夫人管著西府內事的王熙鳳。
王夫人見她進來,麵上露出淡淡笑容。
邢夫人見到自己這個正牌媳婦,眼中卻露出一絲嫌惡。
賈母笑道:“你這上午又去那處折騰,我們正說話呢,也沒見你的影兒。”
王熙鳳笑道:“我可不就折騰的命,老祖宗的富貴受用命數給我蹭點邊兒,就夠我鬆快一輩子,也好去了這瞎折騰的命。”
賈母最喜歡這孫媳婦說話熱鬨喜慶,聽她的話笑罵道:“你這猴兒,又在胡說,這是要打嘴了。”
王熙鳳笑道:“這不過年嗎,知道老祖宗愛聽戲說書,昨兒就我打發人去找出彩的女戲班子,還有伶俐的女先兒。
剛上午領人看了,定了明兒上午就進園子,好好給老祖宗唱幾天大戲,我們呀也沾老祖宗的光,樂嗬一番。”
賈母笑道:“這事妥帖,我也正想聽戲說書呢,還是鳳丫頭知我的心。”
王熙鳳又說:“本來也早過來給老祖宗請安了,沒成想遇到了一件稀罕事,給耽擱了。”
賈母好奇問道:“遇到什麼稀罕事兒,說來聽聽。”
“剛在外麵,有一個嘉順王府的人,說是個從七品的伴講,得了王爺吩咐來找琮哥兒……。”
賈母歪在榻上的身子下意識坐了起來,神色訝異:“嘉順王府!他怎麼會和嘉順親王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