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出現這種情況也並不奇怪,正常的鄉試本要等到明年八月。
而此處恩科五月開考,朝廷隻是提前了兩月發布詔令,大多學子都存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多半也是將恩科作為正科的熱身。
所以表現出來的水平自然要打些折扣,畢竟很少人能像賈琮那樣,因先生柳靜庵料定先機,在這半年來如此充分的苦讀揣摩。
特彆是三試,又出了那道刁鑽尖銳的策論正題,擊中了很多考生的軟肋。
就這一篇策論,有人虛張曠語,有人言辭空洞,少數寫得四平八穩的,又是毫無新意,看得鄭儼大搖其頭。
就在鄭儼有些失望的放下手頭一份試卷,突然隱約聽到樓下傳來一陣騷動。
似乎有許多人跑動的聲音,像是被暴風驟雨掠過一般,動靜越來越大,還聽到情緒激動的吟詠聲。
鄭儼心中奇怪,便走出二樓官廨,下樓去查看究竟。
剛走下樓梯,就看到一樓閱卷大廳有些混亂,很多人都聚集在大廳左側的一張閱卷桌旁。
其中一位閱卷官正在朗誦道:
言之而無物,用之而無法;
沉於衰敗腐朽之論,而津津樂道;棄於格物明理之法,卻茫然未覺。
皓首窮經,視民生疾苦如隔岸之火;清談空賦,棄古賢兼濟宏願如草芥敗履……。
鄭儼聽到這幾句,目光不禁一亮,心中暗自叫好。
言辭犀利,意氣軒昂,方才在樓上所閱讀的典雅、精結評等卷子,皆無這般酣暢之文!
一位來自太學的閱卷官,看到鄭儼下來樓,連忙上前解釋道:
“鄭少卿,丁五號閱卷桌,評閱到一篇策論宏文,實在是非同凡響,所以眾人有些許……失態。”
鄭儼也是沉浸文事之輩,當然理解一篇難得好文,給人那種激蕩驚喜的心情。
饒有興致的笑道:“我聽了剛才幾句,倒是不錯,隻是未見全貌,果真是如此宏文,讓諸君這般心曠。”
這時鄭儼聽那位閱卷官繼續讀道:
是故,觀天地之法,察萬物之源,探究學人誌向之微妙,以為匡正。
當以其誌浩養,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當鄭儼聽完最後兩句,整個人都怔住了,如聞洪鐘大呂,如聞天倫妙音。
他自身就是極致治學之人,以探究學人天道,窮極至理為己任。
不然二十年前,也不會放棄登科做官,退卻上林,閉門治學,窮近十年之功,心有所得,才重回士林。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四句問心之言,因他個人的心路經曆,給他的震撼與啟迪,比其他人更加深刻難言。
他滿懷激動的歎道:“此等浩氣宏文,為學人不易真法。”
“此文是那位考生所寫!”
“啟稟少卿,是丙字兩百十五號考生所寫。”
“將此人三試的所有試卷都查找出來,立刻送到我的官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