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宮城,重華宮。
這裡是整個宮城中戒備最森嚴的地方,因這裡是大周太上皇永安帝的住所。
內侍總管歐陽彬細步垂首走入大殿,他年已六十,頭發花白,但臉色紅潤,身姿挺立,目光平靜,看起來毫無老態,
歐陽彬雖然貴為內侍總管,為宮中內侍第一人,但自從太上皇退位讓賢於嘉昭帝。
歐陽彬就跟著太上皇隱退重華宮,專心服侍上皇,雖還掛著內侍總管的名頭,但宮中內侍大權,全部交托於副總管郭霖。
連他一手操持的中車司,也全部移交給郭彬掌管,不再做絲毫牽扯插手。
歐陽彬放手權勢的做派,和永安帝退位放權給嘉昭帝的做法,倒是如出一轍。
朝野內外都知道,這位昔日曾權傾內廷的內侍總管,是永安帝第一死忠心腹之人。
大殿之內一個穿青色九龍袞服的老者,正在書案上潑墨揮毫,相貌清臒,精神矍鑠,舉手投足皆有威勢。
那老者一見歐陽彬進來,舉著毛筆的手在空中揮動了兩下,大殿中侍立的宮女和內侍,全部無聲退出了殿外。
低沉威嚴的聲音從書案後傳來:“你說吧!”
此刻,歐陽彬微微抬頭,看到書案後的檀木架子上,正懸掛著一副嶄新的書法字幅。
“皇帝可能不是最好的兒子,不是最好的……兄弟,但朕的子女中,他的謀略才器卻最具君王根骨!”
不管是永安帝,還是歐陽彬,都是心思頂尖之人,他們都清楚重華宮雖然森嚴,但依然有中車司的耳目。
當年太上皇的皇子中,驚才絕豔者有之,唯獨當今皇上在潛邸時默默無聞,平易尋常,並不為上皇看重。
一陣勁風突然吹入大殿,將懸掛的字幅微微拂動,上麵秀逸俊嶸的字體,愈發顯得氣韻逼人。
誰也沒想到他一旦禦極,出乎所有人意料,所表現出來的心術謀略令人畏然,登基十四年以來,治世之隆,超拔前朝。
那幅書法開頭兩句如劍似戟: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儘英雄!
……
榮國府,榮慶堂。
隻是頃刻之間,整個大殿變得空曠,隻剩下老者和歐陽彬兩人。
他們有時候需要這些耳目在場,有時候卻是要絕對隔絕,辦法自然會有很多。
永安帝說到最後,話語中竟透露出無奈和深深悲涼,如針尖利芒,如寒冰暗潮,歐陽彬聽了心中一凜,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永安帝放下手上的毛筆,幽幽說道:“這小子這等歲數,便已文武崢嶸,頗有祖風,很是罕見,他讓朕想起了很多往事……。”
那是前幾天,歐陽彬派內侍從榮國府取來,賈琮精心寫就的一副書法,特獻給太上皇禦覽。
“國公之家,一個伯爵份量不足,隻有世襲罔替的伯爵,才能和降等世襲的侯爵,相提並論,不受所製!”
“天地君親師,世襲罔替,便占據了君在親前的煌煌大義,賈琮是個聰明人,他必定會懂皇帝的深意。”
歐陽彬身在宮中四十載,終生服侍於永安帝左右,他自然見過當年那場腥風血雨,明白太上皇心中的感慨悲愴,到底因為何故。
歐陽彬回道:“賈琮是個有福的,如果不是得了陛下的賜禮,這次也得不了皇上加恩世襲罔替的殊榮。”
“隻是朕發現的太晚了些……。”
歐陽彬垂首道:“啟稟陛下,皇上頒旨冊封賈琮為二等威遠伯,加恩世襲罔替,賜其改製寧國府,工部已著手府邸改製。”
永安帝淡淡一笑:“這其中自然有朕的原因,但皇帝會加恩於賈琮,卻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賈琮進來時,看到賈母、王夫人、王熙鳳等女眷都在。
另外一個在座的人,卻讓他有些意外,竟是原來東府賈珍之妻尤氏。
自從寧國府被查抄,寧國爵被削除,尤氏也失去了三品誥命身份,如今隻是靠著嫁妝的榮國府度日。
不知怎麼的,賈琮察覺到尤氏看他的目光,似乎有些躲閃。
賈母見他進來,問道:“聽說今天工部營繕司有人尋你?”
賈琮知道榮國府耳目眾多,自己剛封爵,一舉一動更是讓有心人關注,更何況是工部有人找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