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墓山,蟠香寺,後堂。
修善師太房間裡,芷芍正陪著師傅聊天,說起這兩年在神京的日子。
妙玉見師傅見了芷芍後,笑容和緩,連精神都好了許多,心裡也很高興,便悄悄離開房間。
進了自己房間,取出收藏的茶盤茶具器皿,用清水洗淨。
開了書架底層的鬼臉青花甕,從裡麵取了收藏的雪水,又在風爐上扇滾了水,泡了一壺茶。
……
一人重新回來了鐵嶺關渡口,雇船趕往金陵。
……
妙玉雖隻是個帶發修行的女尼,過得卻和一般的富貴官宦小姐,沒什麼兩樣。
那茶盤中放了柄梅花瑞雪迎鬆方鐵壺,兩隻樣式不一,形狀精工古樸的茶杯。
傳言妙玉出身官宦世家,因小時體弱多病,找了不少替身入佛門,卻都無法化解。
魏伯又說道:“後來我和錢莊的夥計說,我家裡女人多,不知是哪個來存的東西。
又端了茶盤中另一個方形綠玉鬥杯,敬給賈琮品嘗。
宏文街處於金陵城核心街區,人流鼎盛,各種裝飾華貴的酒樓、瓦肆、茶館、春樓等林立密布。
所以隻有我和父親才知道母親這個舊名!”
這少年正是易釵而弁的鄒敏兒,那五十歲的老者,是她的老家人魏伯。
如今她回來廟裡,自然不好像府上那樣守夜陪床。
鄒敏兒說道:“我母親出嫁前是繡樓千金,出嫁之後是大門不邁內宅太太,不是家中親眷,很少人認得她的相貌。
修善師太是個高德僧尼,神在五行之外,意為四大皆空,心不怠於物。
後來隻有自己帶發出家,這才消去了病災世孽。
鄒敏兒看了他一眼,說道:“鄒家如今就剩下我們兩個人,還有什麼事不當講的,魏叔請儘管說來。”
臨終之前留下遺言,說妙玉命中有一大劫,需要留在神京才能化解,不能再返回蟠香寺。
邢岫煙一雙妙目望著賈琮手中的綠玉鬥,眼神中流露出詫異。
她素來深知,妙玉為人高潔孤僻,平時不習慣與人親近。
在錢莊前堂進出的人流中,一個頭發蒼白的五十歲老者,神情失望的走出店鋪。
邢岫煙心性淳樸,意趣淡泊,年紀尚稚,天真未失,和賈琮聊得很是融洽。
而且因為那跛腳道人很是神奇,我外祖父心中敬畏,也從不對人提起母親的原名,生怕給母親招來病災。
他上了馬車,車上坐著一個相貌俊美的少年,雙眸湛湛有神,不可逼視,神態氣息略帶嬌柔。
賈琮早知妙玉精通茶道,但隻有親身經曆,才能體會精通到何種程度。
因為是契約存物,錢莊為了確保存物提取安全,會將存物人的樣貌,事先用文字詳細描述,找人冒充極容易被識破。”
靜懸笑道:“方才我進內堂準備茶水,妙玉師妹卻已親手泡了茶,還用了四年前,從後山梅花上收的雪,以為待客之敬。”
那少年見老者空手回來,問道:“魏叔,東西沒取回來嗎?”
很多人家或為了防盜,或不便收藏家中的貴重物品,存入知名大錢莊的存物檔,是一個穩妥隱瞞的選擇。
我上午和師傅師姐說話,師傅說她有心願,要到神京牟尼院,研讀貝葉古經,她還說等你從金陵返回,就帶著師姐和我們同行。
當然,這些對賈琮來說都是後話。
所以,老爺他會不會把一部分財貨,存入錢莊,預備後路,作為不時之需。”
上個月鄒府的心腹家人魏伯,因為被推事院的追緝,一路逃到神京找到鄒敏兒。
讓已忘卻前塵的芷芍頗為感動,但卻還沒到生死相隨的地步。
所以我母親五歲之前就叫顧顏珍,五歲之後改名,便再也沒用過這名字。
說道這裡,魏伯的語氣有些遲疑:“小姐,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這個小院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充滿跌宕溫馨的記憶。
十二歲之後,可能是家人先後亡故,或其他什麼原因,便再也沒有親人上門看望。
梅花之雪為水,碧玉古玩為器,連置杯的茶盤都是珍品,即便以寧榮兩府的豪奢,賈琮也沒見過這等珍惜之極的茶具。
我的外祖曆來是極信這些神道之說,就把母親的名字改了,又吃了跛腳道士開的湯藥,母親的病果然就好,並且從此身體也健旺起來。
這兩年閒暇之時,芷芍常常會和賈琮提起妙玉。
這個院子給芷芍影響深刻,當初賈琮在玄墓上住了許久,每日變著法子討她開心。
……
父親讓母親錢莊存物,又用了一個罕為人知的舊名,旁人絕對想不到存物,竟然會和鄒家相關。
因為年代久遠,除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沒人知道母親叫過這名字。
魏伯有些恍然,又說道:“但是太太已經過世,老爺存放的東西,豈不是再也拿不出來了?”
“小姐,我從來就沒聽說過顧顏珍這個人,老爺怎麼把怎麼重要的東西,交給她來存物,難道……難道她是老爺的外室。”
不僅每日找機會和她說話解悶,姑蘇城中,衣裙釵環,甜食點心,都被賈琮買了個遍。
知客房裡,邢岫煙和賈琮之間,隻是幾句話語,便頗有默契,去了那層隱約的隔閡。
靜懸端了其中一杯,遞給邢岫煙,那杯子形狀小巧,外形似缽,色澤柔黃淡雅,杯璧鐫刻三個垂珠篆字:點犀杯。
鄒敏兒歎道:“我現在大概有些清楚了,定是父親讓母親用這個名字存物,掩人耳目!”
後來金陵來了個有道行的跛腳道人,說我娘的名字取得不好,與八字相衝,有厭勝之克。
……
搶奪的金銀洋貨堆積如山,但直到如今,官府都找不到這批財貨,當時鄒家抄家之時,雖也有不少家財,卻是遠遠不如的。
因此賈琮知道許多,原先不可能知道的細節,比如妙玉五歲便跟了修善師太出家。
一杯清茶,竟能品味出如此絕妙滋味。
並把當初她父親讓他保存的秘盒,交給了鄒敏兒,秘盒中放了張四海錢莊的存物檔。
在那之後,妙玉便長居神京,才會有後來王夫人一份請帖,從此入住大觀園櫳翠庵之事。
賈琮出身豪富世家,府上日常珍惜器皿不少,卻也是第一見到這樣精美的茶盤。
鄒敏兒聽了這話,臉色變得蒼白,說道:“如果我爹隻是存了些金銀財貨,那對我又有什麼用呢,根本就毫無意義!”
鄒敏兒聽了這話,瞪了魏伯一眼:“什麼外室,不要胡說,顧顏珍是我娘的閨名,存東西的就是我娘。”
她卻舍得將自己綠玉鬥給表哥用,雖然有些奇怪,看來是表哥送了靜慧回來,妙玉對他心有感激,才會這般禮遇。
還從山後摘了不少野花,用頭繩雜成一捆,插在窗口的瓷壇裡,整個房間便有了鮮亮盎然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