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兩年之前,水監司大案被偵破,其輻射出來的餘波,就像是金陵官場的試金石。
居住在豐樂坊的官員,有不少都被牽連到水監司大案中,輕者丟官罷職,重則身陷囹圄,丟了性命。
能夠依舊居住在這裡的官員,都是行事謹慎,心有敬畏,通過家人經營,賺些便利的辛苦錢,自然也不會被人抓到毛病。
此刻,坊中一座不起眼的三進宅院,一間擺滿書籍古玩、繚繞清逸古雅氣息的書房中。
一位氣度儼然的中年人,手中端著精致的青花蓋碗茶盞,聽一個垂手而立的年輕人說話,這年輕人中等身材,左手小指缺了半截。
“大人,我們在神京大理寺、吏部、還有其他官衙的關係,這次因為受泄密案,都被推事院清理殆儘,如今神京的消息很不靈通。
另外,這次吏部對金陵各官衙進行人員輪換,新下派的官吏,不知道原來的規矩,事情比以前難辦許多。
被輪調的官員,有些被查出端倪下獄,不過這些人基本在外圍,目前影響不到我們。
還有我們和甄家的生意,對方想暫時停掉……。”
那中年人眉頭一皺,問道:“他們是出於什麼原因,突然想停掉?”
年輕人回道:“甄家一艘商船出海三個月,不知道金陵眼下的行情,進港的時候被市舶司新任官員,查出船上違禁物。
那位甄家三少爺膽子不大,擔心出事,就和我們的人要求暫停。”
中年人冷笑:“甄家人的膽子可不小,他們家就是個狐狸窩,如今又出了頭小狐狸,一家子常在河邊走,也能不濕腳……。
那幾支魯密銃不值當什麼事,我們要找的人,找到了嗎?”
青年人回道:“人找到了,一個英吉利人,目前安置在城西一處地方。”
中年人又問道:“我們從遼東買的東西,如今到哪裡了?”
青年人回道:“北麵傳來消息,東西已起運,到了神京會找妥當商道南下,如今港口都是新任官吏,盤查森嚴,所以這次走的是陸路”
中年人說道:“從長遠來看,這件事才最重要,你們關照好那個英吉利人,千萬不能出事,真到了緊急之時,彆讓他有開口機會。”
青年人回道:“屬下明白,大人讓我留意賈琮的行蹤,今日在龍潭港碼頭,有人看到他已到了金陵。”
中年人神情有些疑惑:“他比我想象的要慢了許多,聖上讓他下金陵辦差,他居然接旨一個多月,才姍姍來遲。”
青年人回道:“這幾天我們的人,一直有注意南下官員動向,其實前幾日,賈琮的隨從和護衛就到了金陵,隻有他一個人今日才到。”
中年人目光一亮,問道:“以他如今身份,連隨從和護衛都不帶,獨自出行,必定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行蹤,有查到他去了哪裡?”
青年人回道:“我們的人問了船家,對方說賈琮是從姑蘇上船的,至於他獨自去了姑蘇做什麼,沒辦法查到。”
中年人幽幽說道:“當年就是他勘破水監司的事情,鄒懷義這樣的都不明不白栽在他手上,這種人不得不防。”
青年人說道:“大人,周正陽的事出了後,過了快兩個月,他才到了金陵,且聖旨是讓他組建金陵火器司分部,應該與此事無關吧?
如今楊宏斌主理金陵衛案件,至今毫無頭緒,周正陽離開時,帶不走的人都清理了,楊宏斌已經走了死胡同。
如果朝廷要加派賈琮過來查案,那就是十萬火急之事,必定會明旨昭告,絕對不會讓他拖延這麼久才到金陵。”
中年人聽了這話,點了點頭,也覺得這話有些道理,不過心中還是不放心,說道:“讓你的人盯著賈琮,有什麼異常,也好早做準備。”
……
金陵,大宰門,鑫春號江南總店,後院。
曲泓秀靠在門邊,臉有微笑,看著院子中揮舞彎刀的賈琮。
院子一道人影,身形矯健英武,招式嫻熟利落,刀光銀亮細密,騰躍環繞周身,去勢猶如雷霆,守勢如凝青光,看得人眼花繚亂。
二樓窗邊,可卿正饒有興致看著賈琮練刀,她第一次見賈琮習武,也聽曲泓秀不無得意的說過,賈琮的武藝都是她傳授的。
她雖然半點不懂,賈琮練得好不好,但看泓秀的表情,應該是不差的,他能文能武,總之她眼裡,就是說不出的好。
分開這麼久的時間,終於再見,可卿內心的歡愉自不待言,隻是在曲泓秀麵前,不好過於表露。
等到賈琮停下刀勢,曲泓秀上前和她說話,還比劃了幾個招式,甚至還在賈琮手腳上捏了幾下,看到可卿有些吃味。
她端了兩杯早泡好的涼茶,下二樓進了後院。
賈琮接過涼茶,一雙朗目卻盯著可卿看,臉上還帶著微笑,心情看起來很好,可卿俏臉紅暈,有很多話想說。
可惜有曲大姑娘在一旁爍爍發光,隻好暫且作罷,現場的氣氛已有些怪異。
賈琮笑道:“我在金陵呆挺長時間,我一有時間就來這裡看你們,你們要是有急事,讓人去興隆坊老宅知會我就行。”
曲泓秀妙目流轉,說道:“也不用這麼麻煩,這兩年都沒在你身邊,我的功夫你可沒學全,以後每日卯正三刻,都要到我那裡。
和我練半個時辰,過了卯時,你再去上衙辦公事。
另外伱要的農莊也得了,還是金陵甄家的舊產,等事情到了關節之處,就可以穩妥安置。”
她見賈琮神情微微一愣,俏臉微嗔:“怎麼不行嗎?”
賈琮連忙笑道:“秀姐肯教,求之不得,怎麼會不行,我每日一早就到,你說買的農莊是金陵甄家的產業?”
曲泓秀回道:“甄家是金陵豪富,名下資產眾多,也是巧了,我看上的莊子,正好是他們家的,手續文牘都妥當了。”
賈琮隻是聽說甄家舊產,才會隨口一問,生意買賣遇到熟人舊家,也是尋常之事,所以也不太放心上。
又摸出一直鎏金懷表,看了一眼,說道:“現在有衙務要辦,明日一早就去你們那裡。”
外頭的寶珠聽了賈琮這話,好奇問道:“琮哥,你剛才問我清音閣怎麼走,那個地方你也能辦衙務。”
賈琮:“……”
曲泓秀忍不住噗嗤一笑,說道:“皇帝可是給了你美差,清音閣都是女人,你到那裡辦衙務?”
賈琮心中後悔,寶珠這快嘴丫頭,自己昏了頭,怎麼和她問路。
連忙解釋道:“我可沒哄你們,真是去辦公事……。”
曲泓秀說道:“我才不管你去乾什麼,你學了我的功夫,知道裡麵的講究,守不住規矩,可是不好的。”
賈琮臉色出現一絲尷尬,想笑又忍了一下,然後和她們招了招手就離開了。
可卿對賈琮急匆匆離開,心中有點不舍,又聽說他去清音閣,更是心中嘀咕,那可是養曲樂娘子的地方,能辦什麼衙務。
又好奇問道:“秀姐,你說你教的功夫有講究,那是什麼講究,琮弟聽了怎麼有些不自在?”
曲泓秀臉上想笑,隻是忍住,說道:“琮弟練的刀法和行氣搬運法門,是我們曲家不傳之秘,十五之前,需保童元之身,不然會傷身破功。”
秦可卿一聽這話,滿臉羞紅,忍不住問道:“這話你也能對他說!”
曲泓秀一臉好奇:“我的家傳武藝除了他,我不會再傳彆人,這條很是要緊,自然要告訴他。”
可卿聽了臉上楞愣的表情:“你們畢竟男女有彆,也不怕忌諱……。”
曲泓秀看著可卿的表情,忍不住笑道:“當年我遇到他時,他才多大,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又說道:“可卿,他這個人招女人,金陵是個花花世界,可不敢讓他亂來,你要勸著點,你的話他會聽。”
秦可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