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消融,初秋已至。
賈琮帶領護送火炮的隊伍,出了金陵城,一路天高氣爽,官道兩旁的樹木已初染金黃。
五輛駟馬騾車拉著沉重的火炮,在三百火槍兵的護衛下,行進在隊伍前頭。
隊伍末尾那輛寬闊的馬車裡,一對人影相伴而坐。
賈琮身穿月白銀竹紋軟袍,發簪白玉,清爽俊朗。
他身邊那人,秀美俏麗,綽約如蘭,眉宇間有股颯爽英氣。
她衣著裝束竟和賈琮完全一樣,一時之間有些難分軒輊的錯覺。
隻是她的容顏氣度,和賈琮的少年雋美略有不同。
更多的是女兒家的精致嬌俏,膚光猶如凝脂,明眸若含秋水,腰肢纖勝扶柳。
若不是身材上掩飾不住的窈窕曲線,眼神中玫蕊芝蘭的清研嫵媚,乍然看上去,竟和賈琮有七八分相似。
馬車內部被賈琮布置得十分舒適,鋪著薄氈軟褥,疊著靠枕軟被,當中放著榆木小案,上麵還有茶壺水杯,一盆粉撲撲的水密軟桃。
車牆上甚至還插著兩把新鮮的野花,讓整個車廂生出盎然活潑的氣息。
曲泓秀看了看車廂中的陳設,笑道:“你把馬車布置的這般彆致,哪裡是要去辦公差,倒是像出去郊遊一般。”
賈琮笑道:“火炮非常沉重,我們行進速度比尋常慢不少,這一路上會經常要錯過客棧宿頭,要在野外露營。
總不能讓秀姐和那些大兵一樣,燒篝火睡帳篷,雖然外麵這些人還算信得過,不過不到萬不得已,秀姐還是不要露麵。”
晚上就宿在馬車裡,又清香又暖和。”
曲泓秀聽了這話,臉色微微一紅。
這次賈琮讓她幫忙,就是在要緊時候,做他的替身。
她知道賈琮讓他幫忙,因為在金陵自己是他最信任的人。
而且自己最熟悉他的舉止習性,做他的替身,有旁人沒有的便利。
她看過姑蘇的書信,以及許七娘調查衛軍高級武官的密函,知道此趟姑蘇之行波詭難測。
賈琮之所以放心讓她幫忙,是因自己走慣江湖,身手不俗,即便遇上風險,也完全有能力自保,
除了賈琮身邊十個親信火槍護衛,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馬車中除了賈琮,還藏了另外一個人。
……
既然露營時要宿在馬車裡,自然賈琮也會和自己一起……。
曲泓秀看了賈琮一眼,見他說這話時,似乎並無異樣。
心中突然有些古怪,忍不住想到,要是換了是可卿,這小混蛋定不會這樣滿不在乎。
卻聽賈琮說道:“按時間算,江流前幾日應已將奏書送入宮中,聖上行事一向果斷快捷,隻怕如今已下了回旨。
我教了江流辦法,讓他能最快獲悉回旨的內容,並第一時間用飛羽傳送到金陵,估計這一二天時間,金陵就能收到消息。
正好火炮運送緩慢,我們可以再放慢些進度,便於金陵分號收到消息,更快捷送到我手裡。”
曲泓秀見賈琮侃侃而談,思慮縝密,運籌帷幄,似乎樂在其中。
自己一個大姑娘坐在他身邊,這小糊塗蛋也不說些體己的話,誰要聽他說這些事情。
……
之後的路途中,隨行的火器兵和民夫發現,火器司賈大人是個慢性子,隊伍每走不到兩個時辰,他便要停車休息。
本來火炮拖曳的速度就不快,這樣一來行進速度愈發慢了下來。
不過賈琮是隊伍最高長官,他既然不著急行程,彆人自然也樂得輕鬆,沒人會壞了腦殼,提出什麼加快腳程的傻瓜建議
結果這天清晨出發,一直磨蹭到天色將黑,隊伍才進入鎮江地界。
而且地處荒郊野外,離最近村鎮還有許多距離,毫無意外的錯過了客棧宿頭。
隨行的兵士吃不到熱菜飯,雖然有些抱怨,不過他們常年在軍中磨礪,吃慣了苦頭,也不太在意。
隊伍找了一處避風的空地,三麵都有雜樹林子圍繞,沒過一會兒遍地搭起帳篷,燃起堆堆篝火。
賈琮趁著天黑,光線不明,下了馬車草草巡視一圈,便又鑽進馬車。
見曲泓秀在車上點燃蠟燭,黃融融的火光,將她的俏臉映照得異常嬌美動人。
她又將車窗打開少許,用茶爐的火苗烘烤乾糧。
等到乾糧烘的軟熱,她又倒了杯淡茶,遞到賈琮麵前。
曲泓秀不像可卿那樣,出身官宦閨閣,女紅廚藝樣樣在行。
她少年時父親早亡,行走江湖,常過風餐露宿的日子。
即便如今早已貴為皇商,錦衣玉食都不在話下,這樣清茶淡食的事情,她依然毫不在意,做得熟絡妥帖。
她有些歉然的說道:“琮弟,我粗手笨腳,不像可卿怎麼能乾,能照顧好你的胃口,你將就吃些。”
賈琮笑道:“秀姐這是什麼話,我又不是嬌生慣養的貴勳子弟,能吃玉食佳肴,也能吃淡茶清糧。
當年我跟你在鑫春街的院子裡練功,你煮的大碗湯茶,比榮國府的美瓷香茶,喝起來更爽快。”
曲泓秀低頭翻靠茶爐上乾練,話音柔和:“你就會說好話來聽,心裡真這麼想才好。”
賈琮認真說道:“當然是這樣想的,頓頓吃你的烤乾糧,喝大碗茶都沒問題。”
曲泓秀笑出聲來,說道:“有你這話就行,我這些年就沒白過。
不過我可不會這麼虧待你,以後我也跟可卿學學本事,不能美味佳肴,讓你有個熱湯熱菜總還是可以的。”
……
賈琮又說道:“秀姐,這三百火槍兵是從神京火器營調來,他們都沒在遼東換防過,對我也並不熟悉。
除了草草照過兩次麵,以前並沒見過我,這幾日我白天都不會露麵,讓他們對我的容貌不會有過多印象。
到時候秀姐儘量不出馬車,便可魚目混珠。
隨行的十個親衛,曾和我在遼東出生入死,都是可信之人,更不用擔心。”
賈琮說著,突然仔細打量曲泓秀。
曲泓秀見他目光灼灼,馬車中燭火搖曳,心中沒來由一陣小鹿亂撞。
她自己一身功夫,可不是什麼柔弱女子,連賈琮的本事都是她手把手教的。
多年來兩人更不知獨處過多少日子,可今天她麵對賈琮異樣的目光,竟有些害怕和忐忑……。
賈琮笑道:“秀姐穿上和我一樣的衣服,生得又如此好看,看著已和我有六七分相像了。
隻是舉止神態還不太像,如果再模仿一下,即便走出馬車,也能瞞過不熟悉我的人。”
曲泓秀被他逗得一笑,瓊鼻微皺,說道:“真是厚臉皮,想誇自己長得俊,也不用說這種話。”
又問道:“你說說,怎麼學你的舉止神態……。”
賈琮慢條斯理的說道:“首先是說話的聲音和語氣,日常習慣舉止,比如走路姿勢,還有……。”
曲泓秀將賈琮說的訣竅,一一記在心裡,還暗自揣摩,想著該如何模仿。
她知道這趟姑蘇之行,對賈琮辦好這次皇差,至關重要,自然不想因自己的原因,讓他出半點紕漏。
賈琮將注意的事項都交待完,突然想到一事,飛快瞟了曲泓秀一眼。
猶豫了半響,才說道:“秀姐,男人和女人的身材不同,所以……你要掩飾的稍微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