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喜禍兩重天(2 / 2)

嘉昭帝一聽這話,心神一凜,嘴角生出微微冷笑。

他望著桌上那張後膛槍圖紙,沉聲說道:“許坤,金陵錦衣衛舉告賈赦之事,需嚴密封鎖消息。

但賈赦所犯罪愆,必須嚴加秘查,查證所得由朕聖裁!

記住,賈赦如今是無罪之身,他今日之死是酒後失得,通知本家收屍燒埋吧。”

嘉昭帝這話一出,在場的許坤和郭霖,都心中詫異。

賈赦盜運火槍,雖說現下隻是疑證,但明眼人都看出,他確有其事,難辭其罪。

聖上為何還特意說明,賈赦如今是無罪之身?

許坤雖心有迷惑,但聖意如此,他自然不會多言,便領旨退出宮中,回去料理事情。

郭霖雖也心有疑問,也不可能去向皇帝詢問。

……

嘉昭帝看了一眼案幾上的西洋座鐘。

那是施維茨國按大周十二時辰規則,特彆定製進貢,鐘上的時針正好到了巳時三刻。

他對郭霖說道:“郭霖,派人將賈赦身亡之事,傳訊到重華宮,朕稍候會親去拜見父皇。

當年朕出於孝義之道,敕封賈琮官身,讓他為憲孝皇太後抄寫經文,之後又以孝義之道追封其亡母。

他賈琮要做孝義之人,就必須有始有終,如其父陷落大罪,他又如何堂而皇之做個孝子……。”

郭霖也是心思精明之人,聽了嘉昭帝之言,一下就明白過來,嘉昭帝強調賈赦無罪之身的深意。

大周禮教國法,針對在朝官員,有大罪奪情之規,自來天地君親師,父子同為朝官,君在親前。

父犯謀逆等五大罪,子守孝之禮,國法予以奪情,以彰重罪懲戒,以儆效尤。

在這個時代,有子奪情,無子送終,是堪比殺頭的懲罰。

聖上明知賈赦罪責敗露,但因暴斃無法取得實證,便強調其無罪之身,這是讓賈琮可以名正言順的恪守孝道。

至於這樣做的目的,郭霖心中已一片雪亮。

將賈赦之死傳訊重華宮,太上皇一聽也會心知肚明,上皇就算心中不虞,也無話可說。

郭霖心中暗自凜然,聖上謀算深沉,到了賜婚最後一刻,最終借勢發力,如願以償。

嘉昭帝提筆寫了一道急旨,親自蓋上玉璽,提給郭霖,說道:“按照時辰,禮部必定已出發賈府傳旨。

你儘快趕去賈府,宣朕諭旨,不得有誤!”

……

神京,安奉坊,巳時。

今日是極好天氣,秋高氣爽,萬裡無雲,街上店鋪喧囂,人流熙然。

臨街哪家不起眼的小酒樓,二樓的雅間裡,陳永川進來時,那位相貌清正的男子,早已等候在哪裡。

他見了陳永川進來,卻問道:“趙掌櫃,賈赦的事情可是解決了?”

趙掌櫃笑道:“這些日子,我自稱陳永川,是孫家的管事,好一頓周折,總算把事情解決了。

劉大人儘管放心,我一早就在崇清坊安排了人手,淩晨時分,賈赦的外宅便傳出死訊,錦衣衛和鎮安府的人都到了。”

那男子問道:“事情可是做得乾淨,決不能讓人看出,賈赦是被人所殺,不然事必定節外生枝。

讓錦衣衛意識到堂堂榮國勳貴,被人滅口,會引來眾目睽睽。

宮中那位必定心生警惕,他會調動所有力量清查此事,到時我們就陷入危機。”

趙掌櫃說道:“大人放心,卑職這次以孫家管事身份露麵,甚至還幫孫紹祖付了二千兩紅利,戲份做足,不會引人懷疑。

天下沒有一個殺手,殺人之前還花去怎麼多銀子,就算賈赦店裡的夥計記得我,也絕不會懷疑到我身上。

卑職在金陵開了幾年藥鋪,倒也不是白做,對藥理頗有所得。

去年曾遇一名苗裔遊醫,從她手中得到一味罕見的南疆鬼烏,此藥食之迷幻失覺,虛耗抽髓,憑生巨力,十年前就被朝廷列為禁物。

卑職得了秘法,將鬼烏研磨摻入藥酒之中,作為敬賀之禮送給賈赦,那一壇上等的藥酒,就成了他的催命之鴆。

昨晚他過量飲用此酒,又有美在房,迷幻失覺,催情熾烈,他年事已高,根基已虛,昏天黑地起來,不死都奇怪了。

而且鬼烏本身無毒,混入酒中之後,用任何銀器探查,都不會有任何反應,再高明的仵作都看不出破綻。”

那劉大人聽了,滿意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隻要旁人認定,賈赦死於意外不幸,金陵火器工坊之事,也就徹底平息下來。

金陵錦衣衛即便將消息送到神京,也已經無用。

你在賈赦的店鋪裡露過臉,錦衣衛說不得會找到你頭上,今日你就出城,回金陵暫避一時,甄家那邊傳出消息,也需要有人去接洽。”

沒過去一會兒,兩人先後離開小酒館,各自消失在熙攘川流的人群中。

……

榮國府,榮慶堂。

一大早東路院傳開消息,說大批錦衣衛入園子拿問賈赦,將賈母、王夫人等人嚇得不輕。

賈母急忙讓林之孝去打聽動靜,沒過多久林之孝傳話進來,說昨夜大老爺沒有回府,錦衣衛沒找到人,現在都已退走。

雖兒子沒有被拿走,但是賈母還是驚魂未定。

心中惱怒大兒子,頭發和胡子都白了的人,居然行事還是這等不消停,連錦衣衛的人都招惹上。

曆來被錦衣衛的人找上門,多半都是極難收拾的禍事。

今天又是孫子賜婚的大喜,要是鬨出醜事,賈家的臉也就丟光了。

於是讓人去叫邢夫人過來問話,等到邢夫人過來,還沒等賈母問起,邢夫人便開始擦眼抹淚起來。

賈母皺眉說道:“今日是你兒子大喜的日子,你哭個什麼,有事說事,都說你老爺昨日沒回府,到底去了那裡,怎麼又招惹上錦衣衛了?”

邢夫人漲紅了臉,躊躇著不敢說話,賈赦置了外室,放在尋常之家,或許不算什麼,但在賈家這種貴勳門第,卻是一樁醜事。

而且,賈赦做出這種事,在賈母眼中不會怪兒子

荒淫,反而會怪自己這做太太的沒本事,是個空擺設的死人。

邢夫人雖不想說,但經不住賈母連番催促,且老太太的臉色愈發難看,邢夫人知道這事終歸瞞不下去。

況且東路院幾乎人人知道此事,自己如今不說,老太太問了彆人得知,自己這當家太太更加沒臉。

於是隻好哭天抹淚的說道:“老太太,你可要為我做主,平時我苦口婆心的勸說,讓大老爺保重身子,可是他半句話都不聽。

如今在崇清坊買了宅子,又弄了個杏香樓的歌伎,聽說才十六七歲,養了外室,昨夜他沒回府,就在那裡過的夜。”

賈母一聽這話,氣得臉都白了,拍著桌子罵道:“這個不知羞的孽障,胡子頭發都白了,整日往家裡娶小老婆就算了。

居然還在外頭養小娼婦,今天是她兒子辦喜事,做老子倒是連夜出去鬼混,傳了出去,一身老皮都要被人扒光。”

賈母又指著邢夫人嫌棄道:“你哭又什麼用,還不多派小小廝,去把那孽障找過來。

今天是他兒子賜婚的喜事,他做老子的總要露臉。

還有,錦衣衛是為了什麼拿問你老爺?”

邢夫人聽了這話,一下子便傻了,想到大早錦衣衛闖進來,鬨了這一通,又急急忙忙走了,竟沒有說為何要拿問賈赦?

她卻不知許坤揣摩了嘉昭帝的心思,低調處理此事,並沒有過於張揚,隻是悶頭入戶拿人,卻對拿人的事由含糊而過。

……

此時,因賜婚的時辰已近,賈琮和迎春也來榮慶堂等候。

隻是東府那邊還是閉門封鎖消息,又留下探春陪伴黛玉。

昨晚賈琮得知錦衣衛的舉動,便斷定金陵錦衣衛的消息已送到金陵。

可是賈琮天沒亮就起身,卻一直也沒聽東路院傳來動靜。

按照常理,隻要賈赦盜運火槍的消息傳入宮中,嘉昭帝必定會令錦衣衛拿人。

他剛到榮慶堂時,便聽說錦衣衛入東路院拿問賈赦,心中還很沒孝道的一陣暗喜。

隻覺得今日的賜婚必定要被攪黃了。

可當林之孝傳了消息回來,說錦衣衛竟沒抓到大老爺,又悶聲不響的走了,根本沒有其他舉動。

賈琮的心緒一下又跌到穀底,並生出滿腹疑惑。

眼下巳時已過,賈琮預想中的情況,竟然全部沒有發生。

既然賈赦已經事發,為何嘉昭帝對於賜婚,還是遲遲沒有做出反應。

賜婚吉時在即,讓賈琮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難道事情出現了變數,自己不得不先接受那賜婚詔書……?

此時,榮慶堂中眾人,或喜悅、或懊惱,或擔憂,各人心情各異。

突然,林之孝家的滿臉喜氣的進來,說道:“老太太,外院已傳來消息,禮部賜婚的官爺已入了府門,正往榮禧堂去。

二老爺傳話過來,讓老太太帶琮三爺去榮禧堂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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