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孝禮亦誅心(2 / 2)

一頭烏黑如雲般的秀發,隨意的挽著,散掛在胸前,遮住了已有些微微起伏的酥胸。

俏美的臉龐依舊有些蒼白,粉糯的櫻唇也少了些血色,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愛。

隻有一雙靈秀的雙眸,依舊如滿蘊著秋水,眼波婉轉,流光盈盈,動人心魄。

紫鵑端著藥碗過來,說道:“姑娘,該吃藥了。”

黛玉微微皺眉,似乎不喜藥湯的味道,說道:“不是吃了好幾天了嗎,怎麼還要吃。”

紫鵑勸道:“這是最後兩劑,姑娘吃了才完,後麵不用再吃。”

紫鵑端來的湯藥,是那天張友士開的方子。

其實那日賈琮開解過黛玉,她的病症便去了一半,本就是一時心病,未傷根源,張友士開出的也隻是溫養補氣方子。

黛玉依然擺弄瑤琴,也不去接紫鵑手中的藥碗。

紫鵑笑道:“往日姑娘進藥,三爺常會過來,帶些蜜餞糖霜,還要試試藥湯燙不燙,苦不苦,姑娘喝起來可爽利的很,怎麼現在又不喝了。”

在書架上翻找書籍的探春,聽了忍不住噗嗤一笑,她以前

卻不知道,三哥哥還有這般哄人的手段。

黛玉聽了俏臉一紅,紫鵑嗔怪道:“就你多嘴。”說完便從紫鵑手中接過藥碗,皺著秀眉,一骨碌就喝了乾淨。

……

紫鵑笑著端走了藥碗,黛玉突然對看書的探春說道:“三妹妹,今天西府那邊,是不是忙著給三哥接旨賜婚。”

探春乍聽這話,心中一驚,手中的書差點掉在地上,三哥哥連府門都封了,今日出門,特地囑咐自己過來看著林姐姐。

也沒有人亂傳話,林姐姐怎麼還會猜到。

黛玉見探春臉有吃驚,說道:“這兩日三哥哥突然封了府門,就有些古怪。

今早我本來去他院裡說話,遇上他一早去了西府,我和芷芍姐姐聊了幾句,她見到了我,言語比往日小心了許多,怎麼瞞得了我。

後來我又去了二姐院裡,院裡婆子說,二姐大早和三哥哥去了西府,還說二姐用了攢珠累絲金鳳,很是貴氣體麵。

那支攢珠累絲金鳳是三哥哥送二姐的,她日常寶貝的很,逢年過節才會拿出來戴,我又不傻,這還猜不出事情。”

探春心中歎息,這種大事本來就瞞不住,況且林姐姐心思剔透,更加騙不過她。

探春心中擔心這事穿幫,黛玉因此又鬱氣成病,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她上前牽著黛玉的手說道:“你是個明白人,三哥哥從小和我們姊妹相好,他對你更是格外用心,他做什麼也是想要顧著你。”

黛玉微微一笑,神情有些哀痛,說道:“我知道三妹妹這話的意思,如今我也想明白了,人有所思所想,卻怎麼也擰不過天理命數。

即便再糾葛自傷,也都是白費的,且還累的彆人白操多少心,都說千裡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局,老想以後做什麼,過好眼前就是了。”

探春正想安慰黛玉幾句,就聽見雪雁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說道:“姑娘,不好了,西府那邊出了大事了。”

黛玉和探春聽了都嚇一跳,黛玉臉色蒼白的問道:“出了什麼大事,三哥哥不是就在西府。”

雪雁說道:“我剛才本想去廚房,讓柳嫂子幫姑娘燉一盅燕窩粥,路上遇到二姑娘身邊的繡橘,她剛從西府過來。

是二姑娘讓她回來傳話,她說今天禮部派人到西府,要給三爺宣詔賜婚……。”

黛玉一聽賜婚,雖然她早就猜到,但是聽了準信,還是忍不住掉下眼淚。

一旁的探春聽出不對,連忙問道:“既然賜婚,又怎麼出了大事?”

雪雁連忙說道:“姑娘先不要慌,聽繡橘說禮部的官還沒讀完詔書,宮裡又突然傳出聖旨。

說……說西府的大老爺突然就沒了,讓三爺恪守孝道,守製三年,賜婚也被皇上撤回,繡橘就是回來和管家傳話,府上要馬上披白掛孝。”

黛玉和探春聽了這話,一下都站了起來,滿臉都是震驚莫名。

……

賈琮和賈璉出了府門,早有家人幫他們係上白色孝帶,連馬上都已經掛了百花。

兩人上馬剛跑出寧榮街,突然從南邊方向,傳來轟鳴的鐘聲,一聲接著一聲,凝重洪亮,似乎要震動寰宇。

這時,路上很多行人,都不約而同停下腳步,駐足向著南邊望去,傾聽這震耳欲聾的鐘聲。

賈琮聽到這鐘聲立刻臉色一變,回頭北望片刻,腦海中浮現甄芳青的影子,心中微微歎息。

一旁賈璉神情迷惑,說道:“三弟,這是哪家寺廟的在敲鐘,怎麼會如此響亮。”

賈琮沉聲道:“北邊是宮城方向,並沒有什麼寺廟,那是宮裡的喪龍鐘,鐘聲連響七下,是有先皇妃嬪薨了……。”

……

大周宮城,清和宮。

從昨夜開始,甄老太妃已口不能言,病體煎熬許久,已到了油儘燈枯的儘頭。

但是甄芳青依舊不死心,日夜陪侍在身邊,在太醫的指點下,甄芳青每半個時辰,都會給太妃灌了一些參湯,總算挨過了天亮。

但是過了巳時,甄老太妃突然滿臉紅光,開口叫甄芳青,周圍的人都大驚失色,但凡知事的人,都知道這是回光返照。

甄芳青走到床前,消瘦的臉龐都是淚痕,蹲下身子輕輕笑道:“老祖宗,你能說話了,好好歇著就能好的。”

甄老太妃握著她的手,卻已說不出話了,隻是對她微笑了一下,疲倦的闔上眼簾。

聞訊趕到的永安帝,還沒走進太妃的寢堂,便聽到甄芳青淒慘的叫道:“老祖宗啊……。”

永安帝如遭雷殛,整個人都楞在那裡,竟沒勇氣跨入寢堂。

他想起剛才皇帝親往重華宮,奏報賈赦身亡之事,那一刻,彌漫在永安帝心頭,難以派遣的沉重無力感。

永安帝望著寢堂,心中喃喃自語:太妃,朕連你最後的遺願,都無法達成,朕心中愧啊。

太妃用心良苦,隻是憫愛之心,難敵天道勝負,這大概是他的命數,崢嶸難棄,風雲不離……。

……

神京,宏德門,兩輛馬車首尾相顧,馬車上有回春藥鋪的徽號。

後麵那輛馬車堆滿裝了草藥的麻袋,透著一股濃重的藥味。

隨著城中鐘聲震響,頭前馬車的車簾掀開,露出一個中年男子,腰背挺直,目光

有神,回望神京北城,若有所思。

當他放下車簾時,兩輛馬車已經穿過宏德門,向著金陵的方向而去。

……

神京,崇清坊,賈赦外宅。

不遠處路口,賈璉身邊跟著薛蟠,兩人押著一輛馬車,車上是從薛家壽材鋪,挑選的上好棺木。

死了主人的宅院中,四五個小廝進入正房,整理賈赦遺體,更換壽衣。

賈琮卻獨自站在院子裡,臉上不露悲戚之色,隻是望著北向的天空。

他雖不知賈赦的死因,但是以賈赦之罪,卻被人粉飾無罪之身,使自己能堂而皇之恪守孝道,從上皇賜婚中全身而退。

他相信這一定是嘉昭帝的手筆。

他也相信以皇帝的謀算和心計,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因賈赦之罪,削弱四王八公舊勳勢力的機會。

當然還有這些舊勳身上,從沒消失過的巨大向心力,重華宮中的那位上皇。

……

神京,宏平街,宏椿皮貨店。

店裡的掌櫃定時開張,隻是到了這個時辰,都沒有看到賈赦露麵。

掌櫃的也不意外,因大老爺是甩手掌櫃,並不是天天會來,隻有來了北邊的大生意,他才會出現。

沒過去一會兒,店裡突然三三兩兩進來十幾個客人,一下將店堂站的滿滿的。

掌櫃的心中一喜,沒想到今天人氣這麼旺,來這麼些客人,必定多做幾單生意。

他正要上前招呼客人,其中一個客人突然揮了一下手,另外兩個客人快步上前,關上了店門。

掌櫃的一下變得臉色蒼白,心中一陣打鼓,如今神京也變得這麼亂了,青天白日也能出盜匪。

他聲厲內荏的說道:“你們想乾什麼,這可是榮國府賈大將軍的產業,你們要知道厲害,萬不敢亂來!”

那客人陰惻惻笑了一笑:“錦衣衛辦案,找的就是你家,全部拿下!”

其餘十多客人一擁而上,將店裡的一個掌櫃和三個夥計,全部五花大綁,又取了店裡所有的賬本。

然後,將人和賬本從店堂後門帶走,上了一輛馬車,便消失在熙攘的街市中。

等待這些掌櫃和夥計將是無窮酷刑,直到他們說出錦衣衛想要的東西。

即使這掌櫃和夥計所知有限,店裡那些詳儘的來往賬本,也能找出有價值的蛛絲馬跡。

由此溯源,瓜蔓藤抄,關於宏椿皮貨生意上的私隱,很難可以隱藏住,那將是一記血淋淋的回馬槍。

沒過一會兒,宏椿皮貨店重新開門,櫃台上依舊有掌櫃,幾個夥計在店堂裡忙碌。

隻是很少會有人注意,店裡的人都換了新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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