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奪情謀恩典(2 / 2)

正說道:“老祖宗,明天護送太妃入陵,一應車馬都已安排好,要跟去服侍的丫鬟婆子,我也都挑伶俐的跟去。

因老太妃入陵,前後各項規矩禮儀,需要耗費三日時間,我這邊正在找落腳的院落,北靜王妃甄二姑娘送來口信。

說是北靜王府已租了合適的地方,已把東上院留給了老太太,北靜王太妃和王爺夫婦都住西下院。

我和太太的住處,也就在東上院附近,服侍老祖宗都很便利。”

這次甄老太妃靈柩入皇陵,四品以上官員、貴勳之家誥命,皆需護靈入葬,賈母、邢夫人、王夫人都在護靈之列。

但是邢夫人新喪夫,需作避諱,不宜為太妃送靈,於是宗人府便讓王熙鳳替代送靈,因王熙鳳是榮國世子之妻,未來的承爵誥命。

這一消息已是個再明顯不過的信號,賈母、王夫人等人都心知肚明。

王熙鳳更是喜出望外,她朝思暮想的誥命尊榮已近在眼前。

因此,這些日子王熙鳳做事的勁頭很高,在老太太麵前已愈發孝順殷勤。

賈母說道:“甄家二姑娘是個好的,雖說做了王妃,該有的禮數是一點都不少,且這次賈甄兩家差一點就做出親家。”

王熙鳳笑道:“老太太說的是,金陵甄家的甄二姑娘和甄三姑娘,果然都是極好的。

就說那甄三姑娘,雖和三弟的親事沒成,可是大老爺的喪事,三姑娘幾番派人致悼,可算是有心了,她和三弟沒做成夫妻也是可惜了。”

這時鴛鴦過來回話,說道:“老太太,剛才三爺身邊的晴雯過來傳話,說三爺剛得了宮中上皇口諭。

讓三爺明天一同護送太妃靈柩入陵,到時三爺要和老太太、太太一同出門。”

賈政聽了臉有喜色,說道:“老太太,這次護送老太妃靈柩安寢,需要四品以上官員資格,琮哥兒如今才是五品正官,就能有此殊榮。

他這次雖因父喪而被奪情賜婚,但是太上皇對他的看重,卻是半分不減,琮哥兒能這般得父子君王看重,實在是皇恩厚重。

原本明年春闈琮哥兒隻要下場,必定就能得進士出身,但他因父喪,隻怕要被奪情科舉,頗為可惜。

不然的話,明年榮國賈家就有正經舉業出身的弟子,琮哥兒的仕途也不會再局限於五品。”

賈母聽了這話心情複雜,每次老太太聽到賈琮出彩的事,從情理上說也是高興的,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子。

隻是在出風頭這事上,賈琮未免有些太過了,總讓老太太心中生出莫名的壓力。

歸根到底,是賈母愈發意識到自己這幾個孫子,彼此差距實在太遠。

賈璉寶玉等嫡子還是一事無成,但賈琮一介庶子卻封爵做官、名動天下。

在大宅門中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子弟之間如此天差地彆,難免會有乾坤失衡、肘腋生變的隱患。

當初賈琮在遼東立下戰功,宗人府不知發哪門子神經,派人到賈府提改立世子之議,便是這樣的預兆明證。

……

賈母皺眉對賈政說道:“當初你老爺臨終遺本,讓上皇恩典賜了你官職,從此你也就落下心病,半輩子對舉業二字,念念不忘。

你的珠兒是個讀書的材料,倒也罷了,可是我的寶玉,也是被你天天逼著念書,搞得見了你這老子,膽子先破一半,就像是避貓鼠似的。

如今你又把舉業的事情,都寄望在琮哥兒身上。

我們這樣的家門,兒孫子弟守住祖宗傳下的勳位和家業,才是一等一重要,其餘何必如此強求。

那小子十四歲就已封爵,又掙下這麼一份家業,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又何必多此一舉,去搞什麼春闈。

你也不要儘唆擺他什麼正經舉業出身,把眼下的爵位和官職受牢靠才是正經。

非要讓這小子封侯拜相,位極人臣,你才甘心嗎,真要弄的這麼張揚,樹大招風,也不一定是什麼好事。”

王夫人在一旁笑道:“老太太經過的事情多,說的才是正理,不過老爺也是希望家中子弟出色,這番心意也是好的。”

王熙鳳見堂中氣氛有些生硬,連忙上去插科打諢一番。

這是王熙鳳最擅長的本領,頓時讓堂眾氣氛又重新順滑,讓賈政如同掉進棉花堆,再也找不到半點發力的地方。

賈政心中微微歎息,不過賈母這番見識說辭,他也不是第一次聽了,雖心中不自在,不過好像早就教訓習慣了。

賈政隻覺得家中暮氣日重,但他又沒有好的法子破解,實在如之奈何,

他又耐著性子,陪著賈母說了幾句閒話,見賈母重新鬆了神色,便找了由頭回夢坡齋書屋。

今日單聘仁、詹光等人都在,賈政覺得還是和清客談論詩文更自在,省得一個人自尋煩惱。

……

翌日,護送甄老太妃的靈柩的隊伍,從大周宮城慈安門出發。

所有參與護送太妃靈柩的高官和貴勳誥命,早早就侯在慈安門兩側,等到送靈隊伍出了宮門,便各自彙聚到隊伍之中。

很快,一支首尾相顧數裡的隊伍,旌旗招展,氣勢儼然,恢弘浩大,向城南郊外洪宣帝陵寢行進。

嘉昭帝不僅讓當朝皇後親自送靈,還派出自己兩個成年皇子,趙王和寧王同行護靈,皇室之中送靈的親王、公主、駙馬更是不在少數。

更不用說數百四品以上高官,還有神京城內所有貴勳誥命。

甄老太妃的送靈隊伍,規格之高,哀榮之盛,十分罕見。

賈琮看到如此榮盛的送靈隊伍,想到嘉昭帝一向的心術手段,心中更多的是一種慎然警惕的心情。

他想起在原來的軌跡之中,甄老太妃薨逝之後,金陵甄家沒過多久,便被皇帝除官抄家。

賈赦和甄世文涉及火槍私運私造的消息,此刻已通過金陵錦衣衛詆報送入宮中,嘉昭帝必定會對此進行徹查。

甄賈兩家受此時牽連論罪,隻是時間的問題。

如果不是自己及時獻出後膛槍的圖紙,如果不是賈赦死得如此及時,錦衣衛隻怕早從賈赦口中挖出重要信息,大禍早就已經來臨。

但整件事不會隨著甄世文和賈赦的死亡,就此完全抹去所有痕跡,這世上的事情,緊追不舍,查根究底,總會找出蛛絲馬跡。

嘉昭帝將甄老太妃的送靈葬禮,賦予如此高規格的禮遇,遠邁同例,非同凡響,皇恩浩蕩,震鑠朝野。

但是,他日如甄家事發,皇帝嚴峻刑律,除爵抄家,同樣也是國法森嚴,恩罪同論,不偏不倚,旁人難以指諦!

……

整整三日的入葬安槨典儀,進行得十分隆豪奢,等到一切落成,參加送靈的宗室、官員、誥命都紛紛回城。

賈琮也跟著賈母等人的車馬,準備一起返回寧榮街。

一行車馬離開皇陵,走了兩盞茶的功夫,賈琮突然看到路邊停著一輛寬大馬車,車旁除了幾名護衛,還有一個婦人和一個小丫鬟。

賈琮認出那婦人是金彩甄家內院管事,曾受到甄芳青之命,到榮國府拜祭賈赦。

而那位相貌清秀標準的小丫鬟,賈琮在金陵也見過幾麵,是甄芳青的貼身丫鬟,至於叫什麼名字就不知了。

賈琮隻是微微一愣神的功夫,隻見那小丫鬟不停向他招手,還快步向他跑來,賈琮叫停車隊,自己撥轉馬頭,緩馳而去。

威遠伯,我是三姑娘的丫鬟蓓兒,我們姑娘在車裡,請伯爺過去見麵。

賈琮心中微微一顫,當初他金陵認識甄芳青,對這位才智出眾的女子,心中一直十分欣賞,但畢竟交往不多,也就此而已。

所以,他才會對後麵突如其來的賜婚,心生抗拒,但是經過這樣一番波折,甄芳青差點就成了他的妻室。

雖然喪父奪情賜婚,但他對甄芳青難免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那是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與當日在金陵相見,顯得迥然不同。

賈琮下馬,登上車轅,掀開車簾,便問道一股清雅沁人的幽香。

隻見甄芳青坐在車中,一身服孝的素白衣裙,衣帶輕緩,清樸無華,清麗秀雅,風姿玫然。

滿頭秀發隻是簡單的梳成纂兒,並無其它首飾,一雙妙目澄澈如水,盈盈有光,似乎一眼能望到人心裡。

她見賈琮進來,微微一笑,雪白晶瑩的俏臉上,梨漩微顯,盈盈動人,落落大方,無半點閨閣女子的拘謹。

賈琮發現她比在金陵之時,幾乎廋了一圈,眼神雖然清澈,但卻難掩一絲倦意。

甄芳青說道:“玉章,金陵一彆許久,我到神京之後,一直都在宮中,今日特邀你一見。”

賈琮回道:“三姑娘,比在金陵之時清減了許多,還望節哀順變,保重身子。”

甄芳青微笑道:“當日你到金陵,我說過等到有暇,陳樽掃榻,裁句撥琴,同倫和暢,可卻一直沒有機會。”

說到這裡,甄芳青微微臉紅:“那時我也從沒想到,我和你會有今日之事,差點……差點就做了……,或許真是有緣無分。”

賈琮一向口舌伶俐,但聽出甄芳青話語之中,難以抑製的酸楚,此時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倒是甄芳青微微一笑,臉上少女的羞澀黯然,慢慢隱去,神情又恢複清明,說道:“我得了上皇恩準,要在皇陵為太妃守製半年。

我知道玉章是雍州鄉試解元,明年春末下場春闈,必定得進士之榮,那個時候我應該還在神京,能一睹玉章科場榮耀。”

賈琮見甄芳青轉變了話題,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

但是聽她說道春闈,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家父新喪,按照國朝禮製,此次春闈必定要奪情,我大概隻能趕三年後的春闈了。”

甄芳青聽了這話,望著賈琮遺憾的神色,一雙美眸微微閃動,安慰道:“此番伯父過世,你已被奪情……賜婚。

或許聖上恩典,不再奪情科舉,也未為可知,倒也不必過於多慮。”

賈琮微微一笑:“但願能如三姑娘吉言。”

甄芳青又微微一笑,說道:“我一人獨居神京,守製半年,到了回返金陵之時,玉章來送送我,這之後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賈琮神情肯定的點頭,回道:“到時我一定會來。”

甄芳青又望了他一眼說道:“你家裡人還等著,且先回去,容後再見。”

等到賈琮下了馬車,甄芳青掀開車簾,看著賈家車隊遠。

她思索了片刻,對丫鬟蓓兒說道:“告訴車夫,現在馬上回宮。”

蓓兒奇怪問道:“姑娘在皇陵的住處已安頓,怎麼這會子突然想到回宮?”

甄芳青明眸盈盈,說道:“我要回宮向上皇他老人家求一樁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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