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靖侯李氏笑道:“這滿神京的人,又有哪個不知道的,寶玉是銜玉而生的貴子,這天底下估計都找不出第二樁。
再說寶玉有這般得意的品貌,琮哥兒和他相比都是難分軒輊,隻要老太太放出口風,說寶玉要結親,榮國府的門檻,隻怕都要被人踩破了。”
李氏這話聽得王夫心中極度舒爽,眼角魚尾紋都忍不住開了花,她心中隻覺得,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這位侯夫人竟是個這麼有見識的。
特彆李氏是那句:寶玉是銜玉而生的貴子,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樁。
當真是說到王夫人心坎上去了,就像是被人朝著嗓子眼,灌了兩桶蜜一樣受用。
王夫人這一生最得意,便是這銜玉而生的把戲,她的寶玉是天下少有的貴子,不正說明自己這個生母,同樣是那樣貴不可言。
一旁的保齡侯陳氏,見自己弟妹嘴巴帶了蜜,心中不禁暗暗好笑。
知道弟妹隻是為了烘托氣氛,投了姑太太的愛好,信口胡謅罷了,讓姑太太知道史家的好處,將來好快快撮合兩家的親事。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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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弟妹還私下和她說過,寶玉銜玉而生的說法,其實不得宮裡待見……。
……
一旁的王熙鳳,用古怪目光看了李氏一眼,心說以往忠靖侯夫人是個精明乾練的,這會子怎麼說起胡話來了。
就寶玉這樣的不上道的,也能和琮老三難分軒輊,這侯夫人到底什麼時候瞎的。
就算是說瞎話逗老太太開心,這迷湯也灌得太不要臉了些。
賈母聽了這話,也是樂開了懷,笑罵道:“你這說話也太過了,寶玉不過是晚輩小子,哪裡就這麼誇,小心釀壞了他。
你彆看寶玉外麵看著好,每天被他老子逼著讀書,內裡也是虛的,所以我總是說他不該早娶,多養他幾年再議才好。”
一旁的寶玉又聽彆人在掰扯自己的親事,便有些坐立不安,心裡一陣不自在,說親都是愚夫愚婦的豪言,都差點脫口而出。
好在他還沒暈了頭,抬頭看了堂中,意識到黛玉不在,心裡才鬆了一口氣。
又聽到兩位史家太太都說自己的好話,心裡有些羞澀,更有些受用,也就沒再想著離開榮慶堂,去在姊妹們玩耍的事了。
寶玉自認有些超拔俗流的見識,但風流難自棄,彆人說自己好也是沒辦法的事。
又聽忠靖侯夫人說自己出色,賈琮和自己相比也是難分軒輊,心中更是歡喜,原來自己也是這樣卓越,以前竟沒發現。
可見自己這些難得之處,這世上終究是有人認得的。
寶玉心中感慨,隻盼著林妹妹也有侯夫人這樣的見識,能看出自己這些好處,那他一生的事業也就圓滿了……。
……
堂中一幫夫人正說得熱絡甘美,賈母和王夫人各自歡喜,寶玉得知自己和賈琮不相上下,也變得躊躇滿誌起來。
這時,林之孝家的進來,說道:“老太太,我們當家的讓我傳話,說方才西府門房來報。
有幾個官老爺騎馬進了寧榮街,一直奔著東府而去,如今東府那邊已經開了正門,估摸應該是有什麼事情。”
賈母等人聽了都是一驚。
保齡侯陳氏多少有些見識,說道:“姑太太,勳貴府邸的正門,平常都是關著的,隻有紅白喜事,或禦駕宣旨,才會正門大開。
東方這會子來了朝官,又開了正門,必定是琮哥兒又有了喜事,這孩子當真是了不得。”
寶玉聽了這話,臉上生出恨鐵不成鋼的神情,賈琮明明是一流人物,偏偏整日搞些仕途官場把戲,真是白瞎了這樣一個人。
王夫人苦惱的轉動手中佛祖,心說剛才大夥兒好好的說著寶玉的好事,那小子怎麼又冒了出來,真是一日不讓人消停愜意。
坐在一旁的迎春站起身子,說道:“老太太,琮弟一個人在東府,我過去看顧一下,得了消息也好來回老太太。”
迎春說完,便帶著丫鬟繡橘匆匆出了榮慶堂。
……
寧榮街,伯爵府。
賈琮正和齡官、豆官說話,聽娟兒說禮部的官員到府宣詔,大概也猜到了是什麼事。
前幾日他向嘉昭帝上了父喪丁憂的奏書,按照規矩,官員丁憂之事,經皇帝恩準之後,由禮部統一向官員宣詔。
大周禮部下轄儀製、祠祭、主客、精膳四清吏司,管理官員丁憂之事,正是禮部儀製的職責。
賈琮換過正服,便急忙趕去東府宣德堂,入堂之後,見一官員穿五品衣袍,相貌端正,身形挺直,已等候在堂中。
伯爵府的管家正安排小廝,在那裡擺設接旨的火燭香案。
那官員見賈琮進了,微微笑道:“本官禮部儀製司郎中周宏輝,奉禮部大宗伯之命,到府為賈大人宣詔。”
賈琮說道:“有勞周大人宣詔。”
管家點過香燭退下,等到賈琮跪定,周宏輝展開詔書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威遠伯賈琮其父新喪,奏請丁憂三年,依禮恪守孝道,乃為孝禮常例。
然身居工部火器司監正,擔任軍國火器要務,關乎強兵厲國之術,人子孝道難辭,君心國事不怠。
兩相權衡,家國兼顧,賜降丁憂半載除服起複。
因其父喪而奪情賜婚,感其一貫忠貞孝義之舉,特賜免奪嘉昭十五年春闈之試。
欽此。
周宏輝宣讀過聖旨,笑道:“本官宣詔過不少丁憂詔書,但如威遠伯這般,聖上特許降丁憂之期,另加恩重用,可是並不多見。
更何況還賜奪春闈之試,想來威遠伯明歲必定是要登科了,本官先行道賀了。”
賈琮雖然出身勳貴之家,本來和文官群體會有天生的隔閡。
但是先後在雍州院試和鄉試兩度奪魁,不要說勳貴子弟之中絕無僅有,便是大周開國以來,文官仕宦之門,也還未出現過二度奪魁的子弟。
而且,賈琮書詞雙絕,不僅書道已臻至宗派,自成一家,所出詞賦首首可以傳世,詞名震動天下。
這也讓他這個特殊的貴勳子弟,非常奇異得到朝野文官群體的好感。
而最重要的一樁,他在鄉試上寫的那篇《士人明德不振》的策論宏文,其中的四言之說,被朝野學人視為不易真法。
已讓賈
琮在仕林奠定崇高的地位,普天之下的讀書人,隻怕沒有誰會因他出身勳貴,而對他有半點階層的隔閡。
在他們的眼中,賈琮一貫的文華盛舉,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配做一個讀書人,天生的文官種子。
因此,像周宏輝這樣正經舉業出身的禮部正官,才會豪不在意賈琮的勳貴出身,初次見麵便能以示親近。
……
榮國府,榮慶堂。
賈母等人了許久,才見迎春一臉喜色的回來。
說道:“老太太,東府那邊是禮部官員給琮弟傳旨,聖上減賜琮弟丁憂半年起複,還加恩免奪明年春闈之試。
這樣,琮弟就不用再等三年下場春闈,明年必定是能登第的。”
保齡侯陳氏聽了心中高興,隻是他還沒說話,一旁的忠靖侯李氏便先開了口。
說道:“姑太太,這可讓人怎麼說,你這個孫子不單是能為一流,這福分也不是尋常人能比的。
一般的官員都是丁憂三年,即便得聖上重用,脫不開身的,降為丁憂一年,也是極大的器重恩遇。
從沒聽過像琮哥兒那樣,一口氣降為丁憂半載的,可見聖上對他是何等重用。
更何況還加恩下場明年春闈,琮哥兒可是堂堂雍州解元,眼看著明年賈家就要一個進士及第。
這在勳貴之家可是件稀罕事,據我看來,以琮哥兒的本事,說不得還會給姑太太考個狀元回來。
那可是不單單是光宗耀祖,還是要流芳百世了……。”
賈母身邊的寶玉,聽說賈琮在熱孝道這種,皇帝居然還讓他下場春闈,一時聽了都傻了,臉色也白了。
春闈兩字,對寶玉來說就是壓製性的夢魘,因為他入家學六七年時,連四書都還背順流,進學更是遙遙無期……。
要是老爺聽說賈琮明年能下春闈,而且還是必中的進士及第,還不知道多高興呢,自己的受難之日必定也要開始了。
寶玉一想到賈政逼迫自己讀書的場景,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寒顫,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乾淨。
這時聽到忠靖侯李氏似乎意猶未儘,脫口而出說道:“姑太太,據我看來,賈史兩家幾十房人口,再沒有子弟比琮哥兒更出色了。”
寶玉聽了這話,心中不由生出委屈,剛才這嬸嬸還說,賈琮和自己是難分軒輊,這會子他又成獨一無二了……。
一旁的王夫人見寶玉聽了迎春的消息,臉色發白,變得有些癡癡傻傻起來,心中不由一陣心疼。
那小子簡直就是我寶玉的克星,冤孽,冤孽啊!
正當堂中氣氛冷熱難測之時,林之孝家的又腳步匆匆進入堂中,說道:“老太太,宗人府的官差剛入了府,如今已在榮禧堂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