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禍事從口出(2 / 2)

每次薛姨媽去看望寶玉,寶釵不是頭疼就是肚子疼,要不就一大早沒了人影,帶著丫鬟去東府找姊妹們說話,常常磨蹭到日落才回家。

薛姨媽雖有些無奈,不過來日方長,自己女兒那點心思,終究是癡心妄想,那琮哥兒將來能娶的隻能是宦勳貴女,和薛家搭不上調子。

隻要過去一些時間,女兒不死心也要死心,寶玉才是自己女兒的正經良配。

這些日子,薛姨媽和王夫人,已私下說起兒女親事,因寶玉明年就到舞象之年,寶釵也過了及笄之年……。

……

自從寶玉被賈政揍得下不來床,賈琮也就來看過兩次,而且都是陪迎春等姊妹過來。

依著他的性子,他實在沒有常常來看望寶玉的覺悟。

倒不是他特彆厭惡寶玉,隻覺得兩人南轅北轍,根本不是一路人,見了麵也沒話好說,何必勉強自己瞎耽誤功夫。

再說,這次寶玉信口雌黃,被賈政揍得下不了床,完全是他自找的,實在不用同情,一堆人圍著關心他,倒更遮蔽了他的眼目深淺。

本來他因丁憂在家,又有讀書備考春闈的由頭,就算

幾日不來西府,彆人也說不了什麼閒話。

可後麵的事情,卻讓賈琮感到漸漸古怪。

因探春被王夫人叫來管家,雖還住在東府,但白天大多時間隻能在西府理事,自然少不了每日來看望寶玉。

隻是探春上次勸說寶玉,寶玉根本不放在心上,探春也不願再說討嫌的話,兄妹兩個少了許多話題,見麵也是淡淡的。

因此,每次遇上賈琮休憩時間,探春常常拉了賈琮作陪。

最近賈母對黛玉也愈發憐惜起來,每日都叫她來榮慶堂說話用飯。

特彆看到薛姨媽對寶玉愈發疼愛,老太太心中多了危機感,更是起了未雨綢繆的心思。

她每次來看寶玉,總要拉上黛玉一起,要多找機會讓他們兄妹相處。

賈母對孫輩的心思,大多都在黛玉和寶玉身上,她自然也知道,那年寶玉在黛玉麵前摔玉,把黛玉氣得吐血。

從那件事以後,她的兩個玉兒就開始疏遠起來,不過賈母也不太當回事。

小孩子都是從小吵鬨長大,也是常有的事,如今多找由頭讓他們相處,以後做了夫妻還能不相好的。

黛玉入了賈母兩次套子,便不願意再上當,每次她和賈母去寶玉房裡,寶玉兩眼發光的樣子,黛玉就渾身不自在。

從那以後,黛玉每每在榮慶堂陪外祖母說話,隻要賈母起了故伎重演的心思。

黛玉便給紫鵑使眼色,讓她去叫賈琮過來做墊背,即便耽擱他三哥哥舉業讀書,也是在所不惜的。

所以最後常常出現這樣古怪的場景,賈母時常帶著黛玉看望寶玉時,賈琮常常也會出現,看著十分兄友弟恭的樣子。

雖然賈琮和寶玉親近,賈母也是願意看到的,隻是心中多少有些彆扭,這小子每次來的好像很是時候,又很不是時候,也是活見了鬼了。

……

這天,賈母又帶著黛玉去看寶玉,又見到賈琮施施然過來,身後沒跟著自己的丫鬟,居然跟著紫鵑,看到賈母心中稀罕。

賈母心中多少有些煩悶,怎麼哪裡都有這小子。

三人進了寶玉房間,正好王夫人和薛姨媽也在,正巧探春也過來,房裡一下多這些人,讓寶玉很有眾星捧月的感覺,心中很是和煦滿意。

王夫人看到賈琮,微笑道:“還是琮哥兒知道體惜兄弟,難為常常想著來看寶玉。”

賈琮隻好微笑著,心裡一陣古怪,見站在側邊的黛玉,一雙明眸瞟著他,眼神中分明是忍俊的笑意,賈琮忍不住皺眉瞪了她一眼。

王夫人又笑道:“將來賈家東西兩府,就靠你們兄弟兩個支撐家業,琮哥兒在外頭經的事多,你們兩兄弟要相互扶持,如此才是興旺之道。”

賈母在一邊頷首,說道:“太太這話說得在理,琮哥兒是官麵上的人物,我看著比寶玉要強些。

你比寶玉要年長,以後也要多照顧你兄弟,你不枉老爺從小待你像親兒子一樣。”

賈琮聽了一陣膈應,賈璉如今還在大理寺獄中,生死都還沒定,賈母和王夫人就已當寶玉要襲爵一樣,這吃相未免有些太難看。

而且還用好話籠絡自己,計謀著將來自己給寶玉保駕護航,不可謂不目光長遠,隻是這些後宅伎倆,對自己來說未免太兒戲了。

賈琮雖然滿腹智計,但是麵對如此無厘頭套路,又不想昧著良心客套,還真不知道怎麼回話。

好在這時有人說話,正好解了賈琮危難。

薛姨媽開口笑道:“老太太這還不放心,琮哥兒對姊妹這麼疼愛,自然對兄弟也是個上心的,將來兄弟同心,賈家興旺就在眼前。”

薛姨媽最擅長說這些漂亮話,把賈母和王夫人聽得很是舒坦,幾個婦人各自唱了幾句戲,便出了寶玉房間,自讓他們姊妹相處。

賈琮見幾個後宅翹楚出了寶玉房間,倒是鬆了一口氣,不然下麵肯定要把天聊死了。

……

房間裡雖然還有賈琮、探春,但是寶玉眼裡隻有黛玉。

笑道:“妹妹最近氣色愈發好了,我聽說在吃什麼三生養魂丸,這藥確實是好藥,竟能立竿見影,這藥的名字更好,正是適合妹妹用的。”

黛玉見寶玉又是故作討巧的話語,忍住皺眉的舉動,說道:“那還要多謝三哥哥,給我找了個好大夫。”

寶玉聽了心中微微遺憾,要是這大夫是自己找的,妹妹要謝的豈不是我了,說道:“賈琮日常在外麵行走,終歸是有好處的。”

探春聽寶玉不找頭腦的話題,心中微微歎息,岔開話題問道:“三哥哥,上午我聽平兒姐姐說,璉二哥已被解到大理寺,可有什麼說法。”

賈琮說道:“二哥已供認了販賣鹽鐵之事,如今大理寺正在複核,之後便要斷案,隻怕躲不過一個流配的結果。”

賈琮這話是將事情說得輕描淡寫,免得讓探春等姊妹憂心,賈璉供出了那另外三家參與鹽鐵販賣的勳貴,已經讓整件事更加複雜。

一旦嘉昭帝起了以儆效尤的狠心,不但那三家勳貴要遭殃,隻怕賈璉的性命也難保。

但即便賈琮隻說了流配的結局,還是讓黛玉、探春等姊妹心有餘悸。

她們一生都活在富貴豪門內院,見多了花團錦簇的日子,獲罪身敗,千裡流放,對她們是很難想象的恐懼和驚悚。

……

趴在床上的寶玉,突然說道:“以往我常說仕途經濟不是好事,你們都說我不合時宜,如今看來確實有些道理的。

璉二哥平日隻是喝酒聽戲,也算有幾分雅骨,如果他一直這樣悠遊的過日子,反而萬世太平了。

可他一旦生出經濟商賈的心思,便招來如此大禍,你們都說說,這仕途經濟那裡會是什麼好事。”

黛玉聽了寶玉老生常談,嘴角微微一撇。

探春聽寶玉又發宏論,不僅有些頭疼,伸出玉指揉了揉太陽穴。

賈琮聽了寶玉的話,神情也是一僵,這寶玉是富貴懶惰的性子,那也就罷了,何必這樣拐彎抹角,定要給自己找補理由。

說道:“寶玉,如今家裡出了大事,將來榮國的爵位,多半要從老爺手上傳給你,以後西府必定要你來當家操持。

這仕途經濟的事情,必定你是逃不了的,如今可不要把話說滿了,多少也要學著做這些事。”

寶玉聽了賈琮的話,眉頭一皺,臉上生出清高不屑的神情,說道:“賈琮,你寫字作詞都是好的,但你這話說的確是差了。”

探春聽賈琮好不容易說些勸解寶玉的話,心中正有些高興,卻聽寶玉回話依然故我,執迷不悟,心中不禁多了一份失望。

寶玉看了黛玉一眼,神情肅穆的說道:“南華經上說: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

這話極得我心,我注定做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明白人,家中勞什子爵位,我是不想沾惹的,誰愛這東西,誰接了就是。”

探春聽寶玉又說起狠話,不禁嚇了一跳,突然想起賈琮說過,西府可能有內衙坐探的事。

探春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房間,見襲人和麝月都在寶玉身邊服侍,外間有幾個小丫頭在走動,院子裡還有兩個婆子在晾曬衣服。

探春走到寶玉床邊,急聲說道:“二哥哥,你怎麼又說起瘋話了,上次已挨了老爺的家法,這次愈發說的狠,怎麼拿家裡的爵位渾說。”

寶玉聽了探春的話,想起賈政暴怒的神情,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賈琮聽寶玉的話,不動聲色說道:“寶玉,難得你有這番誌向,我今天舉業功課還沒做完,還要回去讀書,就不吵你了,你好好養著吧。”

寶玉見賈琮走了,心裡有些不高興,轉頭對黛玉說道:“賈琮樣樣都好,就是三句不離仕途舉業,未免有些無趣。”

黛玉不願接他話茬,說道:“寶玉,你好好養著,我也先回去了。”

寶玉聽了黛玉也要走,大圓臉一垮,說道:“林妹妹怎麼也要走,怎麼不再坐坐。”

他正要對黛玉懇求幾句,讓她好歹留下多說幾句話,卻見黛玉急匆匆的走了。

探春看著寶玉歎了口氣,囑咐了襲人好好照顧,也跟著黛玉走了。

一路上想起上次宗人府上門問責的事,探春心中不禁生出擔憂。

但凡寶玉有三哥哥的半點聰明和分寸,也不至於鬨出這麼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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