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深危動千裡(2 / 2)

問道:“二等男兼京營遊擊謝鯨、二等男戚建輝、五城兵馬司裘良等人參與鹽鐵買賣,可是榮國府賈璉招供?”

那漢子回道:“上月榮國府一等將軍賈赦突然亡故,之後錦衣衛不知從何處查到佐證,將賈赦之子拿入詔獄。

之後不過數天時間,神京錦衣衛便四處出動,偵緝這三家勳貴來往大同的底細,我家主人得知狀況,才讓小人給孫大人急送消息。

至於這三家勳貴是否為賈璉招供,目前不得而知。”

孫占英目光閃爍,問道:“以你家主人的本事,連他都會不得而知?”

那漢子回道:“孫大人有所不知,自今年七月金陵衛周正陽事發,神京大理寺、五軍都督府涉及泄密一案,致使欽犯提前逃脫。

當今皇上異常震怒,命推事院嚴查此事

,在神京官場掀起血腥風波,吏部、大理寺、五軍都督府等十幾名官員因此丟了性命。

經此一事後,神京各大官衙都嚴守其門,不敢有少許差錯,以免招來禍事。

像是錦衣衛、大理寺、刑部等要害部門,更是愈發縝密行事,不漏半點空隙破綻。

我家主人也曾花費一些功夫,但始終無法接觸到賈璉的供狀內容,賈璉自入錦衣衛之後,甚至禁絕家人探視,因此無法探知此事底細。

不過錦衣衛在神京城中舉動明顯,對此三家勳貴,嚴密偵緝涉及鹽鐵之事,卻是半點沒錯的。

主人知道此三家的鹽鐵生意,都是和府上三公子進行接洽,一旦事情揭開,其禍甚大。

我家主人出於故交之誼,這才令小人快馬北上向孫大人傳信,好讓大人早做謀算準備。

另外,主人還另有話語,未在信中言明,讓小人親口向大人傳達。”

……

孫占英看了一眼手中信件,這封書信連落款都沒有,要是落在第三人手中,根本就不知是誰寫的,那人行事也算謹慎小心。

即便如此,居然還有話不便在書信中留下痕跡,卻讓自己的心腹千裡親口傳言,到底是什麼話如此忌諱?

那人說道:“我家主人說,一旦此三家事發獲罪,供出與三公子的關聯,隻怕其勢難為,危機之時,北上避禍,以圖後計,可為良策。”

孫占英一聽對方這話,臉色一變,眼中厲芒閃動,竟透出一絲殺機,正堂中的氣氛變得冰冷而凝重。

那精壯漢子似乎對孫占英的異常反應,毫無知覺,麵不改色。

孫占英又問道:“紹祖受我所命,下金陵辦事,至今過去半年,杳無音信,你家主人可查詢到他的下落。”

那人說道:“當日金陵那處工坊本十分隱秘,威遠伯賈琮下金陵探案,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攜手錦衣衛查抄了工坊。

工坊的護衛和所有工匠,不是被殺就是被擒,隻有三公子一人逃脫,之後錦衣衛大索全城,都沒找到三公子下落。

主人也派了人手在江南尋訪,也沒找到三公子的蹤跡,多半是三公子和我們失去了聯係,知道事關重大,所以覓地躲藏,不敢露麵。”

孫占英臉色冷峻,說道:“請你帶話給你家主人,還請他在南方繼續尋找犬子的下落。”

那漢子回道:“小人一定將大人的話帶到,小人已經送信到達,便不再做耽擱,即日便返回向主人複命。”

那漢子說完話,便向孫占英躬身行了軍禮,回退兩步,便轉手出了正堂,大步離去,行動舉止利落,大有軍伍之風。

……

站在孫占英身後的年輕人,望著那漢子遠去的身影,問道:“父親,神京那人並未涉及鹽鐵之事,為何如此好心,千裡給父親傳信。”

孫占英冷冷一笑:“他那裡是好心,不過是有把柄在我們孫家手上,擔心孫家落罪,把他也牽連出來。”

年輕人好奇問道:“父親,他這樣的人物,怎麼會將把柄落到我們手中。”

孫占英說道:“紹榮,你是孫家長子,比起你兩個兄弟,你性情沉穩明智,比你的兄弟更適合為官,孫家的家業以後需要你來承擔。

所以有些事情,我不想讓你過多牽扯,有一件忌諱之事,我隻讓你三弟紹祖辦理,卻並未和你說起。

但是,你三弟自去金陵辦事,過去半年時間,至今下落不明,必定出了事情,如今形勢突轉,那事情的原委,說不得也要讓你知道。

你可還記得,今年春末,遼東鴉符關火器軍武庫失竊火槍之事?”

孫紹榮說道:“此事孩兒自然知道,聽說那武庫中失竊九支改進型魯密銃,這種火槍是威遠伯賈琮,依奧斯曼國魯密銃改造。

我雖從來沒見過這種新式火槍,但聽聞威力極大,當初威遠伯就是靠著這種火器,才能在遼東關外平定女真。”

孫占英說道:“賈琮天賦異稟,精通西夷之術,他給皇上造成各種匪夷所思的火器。

還用各類新式火器在遼東削平女真,立下嘉昭一朝最輝煌的武勳。

而且,他主導火器司營造,參與組建神機營,讓皇上有了和軍中勳貴勢力分庭抗禮的資本,一轉皇上登基以來軍權根基薄弱的頹勢。

由此可知,當今皇上對改進型魯密銃這種火器秘技,會是何等看重,這種火器一旦失竊,營造之法外傳,簡直是在抄皇上的家底。”

孫紹榮聽了父親這話,心中微微驚悚,問道:“難道遼東新式火槍失竊,竟和父親有所關聯!”

孫占英神色不改,說道:“當初遼東火槍失竊消息傳出,皇上嚴令沿途軍所和錦衣衛嚴密排查,層層設卡,嚴防失竊火槍偷運出遼東。

神京那人兵行奇招,不將失竊火槍直接南下運輸,而是北向運輸到大同,並通過我們孫家的路子,繞道轉運神京,再南下金陵。

不然,他又如何在朝廷嚴防之下瞞天過海!”

……

孫紹榮聽了父親一番話,神色緊張,說道:“盜運火槍隱患極大,父親一向謹慎,為何會輕易沾惹此事。”

孫占英說道:“紹榮,我知道你行事一向謹慎,但孫家在大同經營數代,大同乃荒僻邊鎮之地,孫家再固收一地,已難有大的作為。

當今皇上以奇絕之機登位,這九五

之位來得並不算冠冕堂皇,朝野勳貴,皇室遺血,居心叵測之人,從來就沒少過。

如果不是當今皇上頗有才略,這十幾年勵精圖治,政績威望有目共睹,隻怕天下早就生出亂子。

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朝野隱有傳聞,皇上十幾年操勞政事,透支心血,隻怕不是長久之相。

因此,朝野之中,自有根底之人蠢蠢欲動,遼東火槍失竊,就是有人在未雨綢繆,以圖長遠!

神京那人曾派人傳信,許我孫家江南軍鎮要職,讓我協助運送取自遼東的火槍。

我孫家在大同生發數代,眼下雖然興旺,但已至瓶頸,以後再難進一步。

如能遷至江南富庶之地,占據軍鎮要職,憑家中數代積累,在江南生根發展,躋身世家之流,假以時日,孫家必不可限量!

我們家困居大同三代,這樣的際遇,實在太難遇到了!”

……

孫占英說到這裡,神情已顯出激蕩,對於隻能在荒僻邊鎮鼓搗數代的家族,能有機會在富庶江南占據一席之地,實在是莫大的誘惑。

孫紹榮麵有憂色,說道:“父親,孫家能有這樣的際遇,當然十分難得,隻是其中風險實在不小。”

孫占英說道:“這世上的事情都很公平,利益越大,風險也就越大,這十多年孫家如因循守舊,也不會有今日的家勢。

而且神京那人身份尊貴,根基深厚,將來必成氣候,孫家如果不趁機借其東風,隻怕永世都要困居大同這種地方了。

況且,隻要做下火槍運送之事,對於雙方都是投名狀,從此再也難以切割,也不怕他下黑招,他若風起雲湧,我孫家也要水漲船高!”

孫占英望著手中的書信,歎道:上月他還來信告知,說賈琮在金陵偵破巨案,金陵都指揮使司主官杜衡鑫伏法。

其下許多衛所高官都受牽連落網,南直隸衛軍空出不少要緊官位,還說要替為父謀劃,可助孫家立足江南。

隻是過去一月時間,形勢竟然陡轉直下,一旦神京那三家勳貴供出底細,我孫家就要大禍臨頭。

沒想到最要命的火器盜運之事,被那人消弭於無形,沒有生出絲毫風險,反而孫家最撚熟的鹽鐵生意出了事,時也命也!”

……

孫紹榮神情沉重,其實他和父親孫占英的想法不同,覺得孫家在大同根基穩固,即便從此世代生根大同,也不是一件壞事。

雖然孫家能在江南立足,必定比在大同能取得更長遠的好處,但就像父親說的,利益越大風險越大。

以孫紹榮穩健的性子,心底深處,覺得父親完全沒必要冒這種風險。

但如今事情已經做下,自己身為孫家長子,已無法獨善其身,隻能跟著父親一條道走到黑。

孫紹榮說道:“父親,神京那人傳話,讓孫家北上避禍,以圖後計,是否是讓我們出關……。”

孫占英沒等孫紹榮把話說完,便揮手製止了他,父子兩人起身入了內堂。

父子兩人在內堂書房閉門而坐,孫占英說道:“所謂北上避禍,就是你想到的那個意思。”

孫紹榮臉色一變,說道:“父親,孫家如果走了這條路,除非山河傾覆,不然孫家再也沒有翻身之日!”

孫占英苦笑道:“一旦鹽鐵之事爆發,你以為孫家不走這條路,就能有翻身之日。

神京那人讓心腹千裡傳了這句話,用心十分險惡,隻要我孫家走了北上之路,即便手中握了他的把柄,也再無法轄製於他。

他這是要將陰謀變成陽謀,借孫家鹽鐵之事爆發,兵不血刃,先除去一患。

這等心思謀算,當真有些不俗,我說他將來能成事,必定是沒錯的。”

孫紹榮略作思索,說道:“父親,神京那人傳來信息,路上需耽擱十天,隻怕如今神京的情形已起了變化,我們要早做準備。”

孫占英說道:“你立刻調配人手,盯緊大同南向四門,嚴查入城人員動靜,一旦出現異常,立即回報。

另外挑選可靠子弟,帶領精乾馬隊,南向出城五十裡,探查沿途動向,如發現異動,快馬回報,我們也好提前布置。

家中財物細軟要儘快清點整理,族中子弟車馬,都要提前備好。

另外,錢總兵的三姨太後日生辰,給我備一份厚禮送去。

找個機會請副將張天林吃酒,就說本月有批貨要出關,讓他辦妥關防手續,往日給他半成紅利,這次可給他抽二成,可以先付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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