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上書請世勳(1 / 2)

榮國府,榮慶堂。

今年神京的天氣異常溫和,時序進入臘月,嘉昭十五年第一場大雪才不期而至。

歲至年末,榮慶堂地上鋪滿地氈,錦裀繡屏,煥然一新。

正中擺著犀獸三足鎏金琺琅大火盆,裡麵焚著鬆柏香、百合草,堂中彌散著溫和馨香的氣息

賈母坐在正麵軟榻上,底下鋪著新猩紅氈,設著大紅蘇繡福壽引枕靠背,還鋪了黑貂皮袱子在上麵,異常華貴溫和。

王夫人、李紈、探春皆錦繡薄襖,金釧珠光,衣飾華貴,各自在下首雕漆椅上坐了,椅上都鋪灰鼠椅小褥,椅下都擺一個大銅腳爐。

榮國府雖賈赦亡故,長房長孫獲罪發配,可以說備受衝擊,但似乎不影響賈家的豪奢排場,時至年關,榮慶堂的富貴氣象一如往常。

眼下接近年關,正是榮國府一年中最忙碌的時候,賈母和王夫人,常在榮慶堂裡和李紈、探春商議家宅事務。

自從王熙鳳病倒,雖府內事務都有李紈和探春代理,但王熙鳳有喜之後,賈母又讓她們日常處事,多和王熙鳳商議。

這不過是賈母些許內宅心思,因為大房敗落,眼看二房其勢大漲,但大房血脈卻得以延續。

賈母便生了用之製衡二房的心思,省得二媳婦不知天高地厚,失去了顧忌,少了自己跟前的尊卑,影響了自己高樂過日。

探春自然無有不可,她本雖才自精明誌自高,腹中奇思韜略,並非一般女子可比,但畢竟正當妙齡,玩心尚重,於俗事上心思無垢。

按她的意思,巴不得不管這些家務雜事,在東府和姊妹們頑耍,跟著賈琮練字讀書說話,那才是真真有趣之事。

賈母讓她多和王熙鳳商議,她自是求之不得,讓王熙鳳拿主意,她也省得多費心思。

倒是李紈對料理榮國家務,很是興致盎然,也算遂了多年的心願。

當年依著賈代善臨終遺奏,得太上皇恩準,榮國府長子賈赦襲爵,次子賈政襲府。

按照常理敕造榮國府的當家奶奶,應該是賈政長媳李紈。

可惜王夫人算計太深,又滿腹內宅婦人的狹隘偏見,覺得媳婦不過是外姓人,骨子裡隻信重血脈偏重。

因此才力推自己親侄女的王熙鳳,代她協理榮國家務。

並以長媳守寡守節,不適宜拋頭露麵操持家事,變相奪了李紈的管家之權。

這等孀居之婦禮教之規,實在冠冕堂皇不過,即便賈母也要讚成。

李紈年少寡居,本來過得孤清苦澀,連接觸俗務,聊以派遣的機會,也被過於深謀遠慮的婆婆剝奪,也隻能無可奈何。

……

如今,此一時彼一時,長房徹底沒落,榮國的爵位和府邸都成了二房囊中之物。

王夫人為了寶玉做長遠計算,自然改變了心思,又遇上王熙鳳危難中臥病在床,順勢就讓李紈和探春代管家務。

因為李紈和探春都是他二房的人,李紈多年寡居,王夫人身為婆婆,有孝道大禮在身,自然能捏得她牢牢的。

探春自小多得王夫人教育,倒不是她心思多麼慈悲,不過是為了粉飾寬愛庶女的好名聲。

況且,趙姨娘雖然是生母,但探春的婚姻嫁娶之事,按照豪門大家規矩,可是牢牢捏在嫡母手中。

婚嫁乃是女子一生命脈大事,王夫人不怕探春對她不就範,讓她管家更不用擔心這個庶女忤逆。

原先王夫人這番算計頗為妥當放心,即便賈母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可如今形勢卻又變得撲朔迷離,賈璉離神京去遼東罰役,已過去一個多月,孕中的王熙鳳都已開始害喜。

但是,榮國府承爵之事,宮中和宗人府還是毫無動靜,好像所有人都故意忘記了此事。

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賈母和王夫人雖都是頭發長的婦人,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見識,都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已有些熱鍋上的螞蟻。

連李紈心中都有些焦急的,因為二房承了爵位,她這個當家奶奶才能坐實實,不用像以前那樣,一生枯守內闈那樣無趣。

況且探春以後還會出閣,自然百無禁忌,自己成了榮國府當家奶奶,她的賈蘭在家門才會有更多依仗。

賈政身為榮國家主,對已故長兄身後爵位之事,出現這種異乎尋常的拖延,也察覺到有些不對。

但是以他的身份和性情,實在拉不下臉找人打聽此事。

……

今天也像往常一樣,賈母、王夫人聽李紈、探春說了年底府上諸事,除了探春之外,其餘幾人心情都是懶懶的。

賈母這幾天聽說王熙鳳害喜厲害,便讓琥珀去叫王熙鳳過來說話。

賈母最近也有意思,似乎生怕冷落了她,隻要王夫人、李紈等在堂中,總會找個由頭讓王熙鳳過來。

沒過一會兒,王熙鳳帶了平兒進堂,她如今雖然害喜,卻還沒顯懷,日常走動無礙。

她身了件白底繡藍紋的棉襖,披一件石青刻花絲灰鼠皮披風,下身穿條灰白洋縐銀鼠皮裙,手裡拿著小銅手爐。

平兒跟著身邊,手裡捧著一個軟藤編的小盒,裡麵裝了酸梅桃條的吃食。

她進入堂內,賈母

自然問些孕期之事,李紈照例說些年關府上事務,因這些事都是王熙鳳都是做慣的,心中見識主意明朗。

王熙鳳便隨口說了幾句,正巧看到王夫人神情無波,隻是在一旁撥動念珠,王熙鳳眼珠一轉,心中不由一動。

她這人性子精明潑辣,最能察言觀色,自然清楚如今形勢大變,自己姑母不喜自己把持家事。

但是自己姑母一番算計,如今倒是出了狀況,賈璉定罪離京一個多月,但是榮國府爵位傳承,依然石沉大海。

這種一等大事,以王熙鳳的精明厲害,如何不會想到。

不過現在時過境遷,她也見識了姑母的世故冷漠,眼下對二房爵位承襲受阻,心中隻有幸災樂禍。

想到方才李紈說起年底之事,便笑著問道:“我剛才正想到,大嫂子說年關之事,有一樁要緊的,可不能忘了。

每到年關,朝廷會給勳貴發放春祭恩賞,根據爵碌高低,賜等量祭祀銀子,都用黃絹袋子裝了,上麵寫‘皇恩永賜‘’四個字。

咱家倒是不缺這幾兩銀子花銷,隻是這銀子到底沾了皇恩,置了祖宗供奉,上領皇上恩典,也是子孫托祖宗的福。

那怕家裡用一萬銀子孝敬祖先,到底不如這個體麵。

昨兒二妹妹來看過,說道這件事情,因琮兄弟如今是立府的伯爵,他上頭生母也是追封了五品誥命。

所以光祿寺那邊已知會東府,按時過去領取今年春祭銀子,方才我想起此事,少不得要提醒大嫂子。

這一樁是咱們勳貴之家,區彆其他人家的榮耀體麵之事,可萬萬不能錯過,去年是二爺去光祿寺領取的。

如今要派一個可靠的男丁去辦此事,我看西廊下五嫂子的兒子芸哥兒,正經榮國偏房血脈,是個實在孩子,倒是可以讓他去辦領。”

賈母也知道有這麼一樁事,但她是榮國府老祖宗,往年這種事那裡用她操心,如果不是王熙鳳提起,還真想不到。

賈母問李紈道:“東府既然都收到光祿寺的口信,西府應該也是一樣的,可有人上門說過?”

李紈和探春都麵麵相覷。

李紈說道:“我們每日早晚兩次,都會讓執事婆子和丫鬟,上報二門內外諸事,從沒聽人說到這事,必定光祿寺沒人來說過。”

賈母和王夫人聽了都心中一沉,代表勳貴之家的春祭恩賞銀子,東府都得了口信,不過一牆之隔的西府,居然沒人來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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