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位威遠伯承襲雙府,也有可能他今日在榮國府,國公府邸門戶重重,地方廣大,傳遞信息需要些時間,也在常理之中。”
那被叫做希文的舉子,聽了同伴這話,神情有些發愣。
喃喃說道:“他這排場可真是不小,昨日北靜王府開文會邀宴,堂堂王府進出,也沒他這裡這般遲怠繁瑣……。”
那名叫宜淳的舉子微笑道:“你們定要來拜見這賈玉章,我就說過多半是見不到人的,如今總信了我的話。”
那希文說道:“雖然他是國公勳貴,身上還有正經官身,但他既然下場春闈,與我等便是同年之誼。
他既能寫出華美詞章,又是飽學情懷,總不至於自傲身份,不屑於交往我等白身之人,那未免太自墜風度了。”
那宜淳笑道:“自傲身份倒不至於,我到了神京便聽說,威遠伯雖出身國公門第,但幼時微寒,天下皆知,所以性子有些孤僻。
聽說他日常除了上朝入衙,極少外出交際遊宴,常日都居府不出,自得其樂。
我們和他素不相識,人家就憑一張拜帖,難道就要出來相見?
如今他在入京舉子中名頭響亮,這幾天又有多少人,去文翰街蕭家書鋪觀賞他的墨寶。
這消息要是傳開,不知有多少舉子有樣學樣,都來上門投貼,難道他都一一相見,他見得過來嗎,據我看他不會開這個口子。”
……
伯爵府,賈琮院。
傳話的婆子拿了幾張拜帖進院子,看到遊廊上擺弄刺繡的芷芍和晴雯。
那婆子是秦可卿從江南幫賈琮選買的家奴,做事本分勤快,也不乏精明乾練。
她知道伯爺院裡這幾個姑娘,都是極得伯爺寵的,將來必定都是做主子的命數,伯爺日常事務也都是幾個姑娘料理。
笑著說道:“兩位姑娘安好,外頭有幾位舉人老爺,遞了帖子要拜會伯爺,麻煩兩位姑娘給伯爺傳句話。”
晴雯接過帖子翻開看過,小嘴微微一翹,又遞給芷芍去看。
這幾年院子裡的丫鬟,都跟著賈琮認字讀書,晴雯雖沒有芷芍、英蓮這樣通曉文墨,但識文斷字卻是沒問題的。
俏聲說道:“芷芍姐姐,你看又是那些閒得沒事乾的舉人老爺,這幾天都來了好幾撥人了,當真有些嫌人。
他們進京不是為了趕考嗎,不正經讀書做學問,每日東拜會西拜會,也不顯寒磣。
三爺這麼大學問,還閉門讀書呢,他們這些難道比三爺讀書還厲害,就這麼四處浪蕩閒逛起來。
還有這帖子上的字太馬虎了,七拐八拐,潦草透頂,寫的還沒我正經,三爺教我寫字,可不是這樣的。”
芷芍忍著笑,說道:“你這張厲嘴,還是省點唾沫,人家上門拜帖,見不見在三爺,怎麼也算是客,也要被你一頓排落。
你才寫幾年字,沒學會走就想跑,你想寫的七拐八拐還沒這本事呢,你這張快嘴真是沒治了。”
芷芍對那婆子說道:“三爺事先已發下話,因他如今丁憂守孝之期,不宜喧嘩談宴,加之要讀書應考,所以一律謝絕外客。
讓外院管事這樣回複就成。”
那婆子又說道:“姑娘,今日來拜會的幾個舉人老爺,好像有些來頭,說其中一個叫周應辰的,是杭州府的解元……。”
晴雯神情有些驕傲,說道:“瞧大娘這話說的,芷芍姐姐都說不見了,難道還不清楚了。
解元在彆人府上算顆了不起的蒜,到我們府上卻不值當,我們三爺還是雍州解元呢,比杭州府的解元厲害多了……。”
芷芍見晴雯一張小嘴劈裡啪啦說得清脆,擔心她又說出怪話,讓傳話的婆子臉上不好看,伸手在她腰上擰了一把。
晴雯哎呀一聲便住了嘴,她知道自己嘴巴利索,有時說起來沒個輕重,芷芍這是提醒自己。
芷芍微笑道:“即便是解元也不妨事,三爺不見客是出於孝道,你把這道理一說,都是讀書人,他們必定知道的。”
晴雯忍不住在旁邊說了一句:“三爺如今在書房專心讀書,可不喜歡彆人打擾的,連我們都不輕易進去……。”
芷芍聽了這話,臉色微微一紅,差點笑出聲,方才她進堂屋幫晴雯取刺繡的彩線,正看到書房裡的情形。
三爺的確是在看書,隻是懷裡摟了個英蓮在打盹……。
……
伯爵府,西角門。
幾個拜會的舉子,聽了外院管事的回複,臉上都有失望之色,不過人家以丁憂守孝為由閉門謝客,卻是挑不出半點毛病。
國朝以孝治天下,讀書人敬奉聖賢之學,更是以孝道為先。
那叫希文的舉子,對他的宜淳兄說道:“宜淳,你這個杭州府解元,臉麵好像還不夠大,不見我們也罷了,你居然也沒這個體麵。”
那宜淳笑道:“我這個解元在彆的地方唬人,偏在他這裡沒什麼用,人家可也是雍州解元,大家也就扯平了。
人沒見到也就算了,我請給各位到春華樓吃酒,等過了這趟,我也輕易不出門了,春闈前再多用些功夫。”
……
賈琮院子裡,芷芍正跟著晴雯學那界線繡法,就見平兒進了院子,問道:“芷芍妹妹,三爺在院子裡嗎?”
芷芍回道:“三爺在書房讀書呢。”
平兒回道:“我正有要緊事找他呢。”說著便一路往書房而去。
芷芍想到賈琮正和英蓮膩在一起,雖英蓮這毛丫頭平時跟進跟出,並不算什麼事情,但看到多少有些尷尬。
忙上前說道:“平兒姐姐,你可有日子沒過來了,最近西府的家務很忙碌嗎?”
平兒聽到芷芍和她說話,自然慢下了腳步,笑道:“二奶奶如今已經顯懷,我們都不敢再讓她操心,隻讓她坐鎮罷了。
日常事務都攬過來自己做,雖比年前忙了些,好在都是做慣的事,又有五兒妹妹做幫手,也都能應付過去。”
平兒和芷芍清脆的聲音傳入書房,賈琮臉色微微一僵,拍了拍懷中的英蓮,說道:“就這麼困,到榻上去睡了。”
英蓮一下抬起頭,揉了揉眼睛,有些赧然說道:“我怎麼就睡過去了。”
賈琮本待說話,卻見平兒已進了書房,身後還跟著芷芍。
賈琮笑道:“平兒姐姐怎麼有空過來。”
平兒微笑回道:“今天遇到一樁事情,因不是件小事,二奶奶也一時拿不定主意,所以讓我來問三爺的意思。”
賈琮微微一愣,說道:“西府的事情二嫂管了多年,怎麼還有她拿不定主意的。”
平兒回道:“因這樁事情三年才來一次,並不是常年都有,如今三爺承襲了爵位家業,老爺和太太又都搬去了東路院獨居。
家中的情形和往年大不一樣,所以這樁事情處置的尺度,和以往也就不能一概而論,所以二奶奶才會拿不定主意。”
這樁事是應在宮中的大姑娘,二太太要循著往年舊例,從西府公中提出四千兩銀子,去辦大姑娘的事情。
如今三爺雖然承襲榮國爵位家業,但卻是降等襲爵,家裡的爵產比往年少了五百石,一年的進項也比往年少了許多。
眼下榮國府一年公中入賬,還不到二萬兩,日常需要精打細算,才不會出現虧空。
一下子出去四千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所以奶奶才不好隨意拿主意,要聽聽三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