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狹邪窺私情(1 / 2)

伯爵府。

寶釵出了梨香院,左拐走了少許,到了東西兩府夾道風雨連廊。

將那東府小門的門鈸敲響兩下,銅鐵磕碰發出鏗鏘之音,便有守門婆子開了小門。

寶釵日常常來走動,她們都認得寶釵,笑著迎了她進來。

寶釵知道這看守過道小門的婆子,是東府的伶俐奴才,也就是家中這些姊妹,其他人可不是隨意放行。

賈琮自承襲榮國府,東西兩府雖都是他的產業,但他依舊居於東府,東府進出規矩依然嚴謹。

像寶玉這樣擅長女兒是水做的公子哥,如同以前一樣跨不進東府內院。

雖西府榮禧堂也是賈琮正經居所,但他隻安排心腹管事丫鬟看守打掃,除了年節待客,很少去那裡過夜。

寶釵進了東府後花園,雖眼下還是冬末,園中不少草木還是枯黃,隻有常綠灌木青翠不改。

所經過的石徑、遊廊、雨亭、假山、水榭等處,都收拾是整齊潔淨,可見每日都有人定時清掃。

寶釵知道東府奴仆人口遠少於西府,但東府裡外氣象,卻比西府更加清爽體麵,讓她每次踏入東府,都生出安然舒暢的感覺。

等到她去了迎春院子,裡麵有些異樣的安靜,往日剛入院門,多半就能聽到湘雲明麗爽朗的話音。

寶釵問院子裡灑掃的婆子,卻說今天大小姐本要接三姑娘過來,東路院那邊傳話,三姑娘這兩日身子不爽利。

大小姐便帶林姑娘、史姑娘、邢姑娘去東路院探望,且二房老爺自搬去東路院,都還沒去拜望過,也正好過去走動。

寶釵沒想到過來卻撲空,本該一起去探望探春,隻是來晚一步,並沒趕上趟,左右也不缺自己一個,等改日再說。

問道:“琮兄弟也一起過去,還是留在府上讀書?”

那婆子回道:“少爺倒是沒去,還在他院子裡讀書,隻是囑咐大小姐,回來時接三姑娘來住兩天。

東府尋醫問藥方便些,少爺認識的名醫,也都知道東府的路徑。”

寶釵心中暗笑,她知道姊妹中間,賈琮和探春從小最投契,尋常時候探春身子不爽利,他還不巴巴的過去看望。

年前承爵那一趟子事,自己姨媽那些做派,寶釵早就聽到傳言,

必定是他對姨媽的舉動生出芥蒂,所以懶得去朝麵,他自己不樂意過去,便找借口把三妹妹挪回來,倒是一點都不肯吃虧。

卻不知今日姨媽來了梨香園,琮兄弟便是去東路院,也不會當麵遇上她。

探春妹妹有這麼個護短痛惜她的兄弟,也是個有福氣的。

寶釵想到這些,心裡有些歎氣,自己倒也有哥哥,雖也算愛護自己,不過都是些不著調的主意。

且這哥哥整日在外招惹胡混,也不知哪日才懂得收斂長進,比起賈家這些姊妹,自己的福份卻差了許多。

自己也不想那些沒影的事,隻哪天他像對探春妹妹那樣,對自己多些私心關愛疼惜,兩人能走的近些,自己就心滿意足了。

寶釵心中思緒綿綿,園中風兒細細,一腔溫柔情意,搖搖蕩蕩,一無所依。

出了迎春院子,卻沒有返回西府,腳步已不知不覺往賈琮院子裡去。

……

等寶釵進了賈琮院子,見裡外都靜悄悄的,她是知道其中緣由。

因賈琮正讀書備考下場,他院子裡的姑娘都很貼心,日常說話行動都小心,生怕過於喧嘩,擾了他讀書的心境。

她一進院子,正在擦拭遊廊欄杆的四兒、娟兒,看到她便過來行禮,又要進去報信。

寶釵笑著阻止,說道:“我又不是外客,不過閒了過來走動,看看說話就走,太咋呼打擾你家三爺看書,我自己進去就成。”

她剛進入正屋,見芷芍正坐在南窗向陽處,正在縫製一件軟綢裡衣。

芷芍上身穿淺紫菊花刺繡長襖,淡黃交領裡衣,下身係一條粉色棉錦裙。

眉翠鬢青,背修腰細,清雅恬靜,午後陽光照在她身上,熠熠生輝,有種難言的俏麗美好。

寶釵笑著問道:“芷芍妹妹,琮兄弟正在裡麵讀書嗎,我本過來找二姐姐說話,可巧她們都去東路院,順道過來走動一下。”

寶釵知芷芍是賈琮身邊最親近的姑娘,從小陪著賈琮吃苦長大,一向最得賈琮看重,其中情分和他人愈發不同。

她既心思都放在賈琮身上,自然能把這些看在眼裡,愛屋及烏之下,對芷芍一貫很是親近,從不會把她當做丫鬟之流

芷芍笑道:“寶姑娘來了,三爺用過午食,如今在書房靠著養神,並沒有看書,寶姑娘儘管進去說話。”

寶釵說道:“既然在養神,我就不進去了,我們說說話,等會我就走了。”

兩人正說著話,書房裡麵傳來賈琮的聲音,問道:“芷芍,外麵誰來了?”

芷芍對寶釵笑道:“我說三爺隻是養神,姑娘一說話他就聽到了,不如進去說話。”

寶釵獨自進了書房,見賈琮正坐在一張靠椅上,臉帶笑容的望著她。

頭上戴無梁束發雪脂玉冠,穿著月白暗花團錦長袍,腰係玉版鑲寶革帶,雋美清貴,風采照人。

賈琮笑道:“今天寶姐姐怎麼有空過來走動?”

寶釵笑道:“往日也不敢過來打攪你用功,今日來找二姐姐她們說話,趕巧撲了空,又聽說隻有你在家,便過來瞧瞧。”

英蓮起身出去給寶釵上了茶,便出了書房,留下他們兩人說話。

寶釵自從進入賈府,這幾年但凡和賈琮碰麵,都是和其他姊妹們一起,極少有這種兩人單獨相會的情形。

她雖心中一腔柔情,但畢竟是明慧大氣之人,倒還不至於獨自麵對賈琮,就會窘困到說不出話。

此時窗外陽光微微斂去,天色也變得有些陰沉,但書房內氣氛卻和潤融洽。

寶釵雖不像黛玉那樣文思雋秀,通身舉止都蘊藉書卷才氣。

但她的父親是位出色人物,目光長遠,異於常人,自小教女兒研讀百家之書,養成了寶釵博學並蓄的才識。

使得寶釵在詩詞、醫學、佛學等都有涉獵,這樣的閨閣奇秀,遇上賈琮滿腹的奇思怪想,自然是極好的聊天對象。

窗外天空雲顥翻卷,書房內閒日悠長,兩人隨口而談,不拘話題,嗔笑自如,頗有意趣。

賈琮和黛玉之間是傾心相知,和探春是投契親密,和迎春是包容溫情,和其他姊妹或丫鬟,或相濡以沫,或依賴欣賞,或憐惜愛護。

寶釵和她們都不同,賈琮和她甚至不如其他人親密,但卻有種彆樣的默契,雖隔著些距離,卻能更對等的相處。

……

賈琮突然想到一事,問道:“寶姐姐,前段時間不是說薛大哥在相看親事,定的是桂花夏家的小姐,不知事情如何了?”

寶釵聽賈琮突然問起此事,想起夏家姑娘看他的曖昧眼神,心中微微有些膈應。

說道:“原先夏家太太和夏姑娘走後,大半個月都沒傳來音信,此事成與不成還在兩可之間。

但今日姨媽來了梨香園,她受了夏太太所托,特來轉告謝親之事。

據說夏家請了有德高僧,為夏姑娘和哥哥卜卦,說兩人命數不合,姻緣難諧,這門親事隻好作罷。”

賈琮聽了這話,心中微微一震。

似乎他的到來之後,這個原本十分熟悉的世界,很多事情都在潛移默化之中,改變了原來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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