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何以言肖母(2 / 2)

賈琮和芷芍登上馬車,江流甩了個響亮的鞭花,馬車便隆隆跑動,在神京繁華的街道上行駛。

他掀開車簾,看著街道上人流喧鬨的景象,原先心頭生出的莫名陰霾,也漸漸消散。

當馬車經過文翰街時,街道兩邊的書鋪,生意已比往日冷清不少。

因時間進入三月,隨著春闈開試臨近,大多舉子都閉門衝刺讀書,還會出來逛書鋪的隻不過是少數人。

賈琮路過文翰街的蕭家書鋪,那家書鋪的老板蕭勁東,還是賈琮微寒時的知交。

書鋪裡一個老者在來回忙碌,不少書生模樣的人物,在書鋪之中進出,生意似乎比彆家好了不少。

賈琮的心神微微收攏,趙嬤嬤說的也是沒錯,生母已去世多年,有些事情再去追究,暫時沒有太大意義。

如今自己當務之急,便是凝集精神,先安然過了春闈,才是要緊之事。

……

文翰街,蕭家書鋪。

外頭陽光明媚,氣息融和,春風拂麵,十分舒暢。

吳梁和周嚴從街對麵酒樓出來,兩人都有些微醺,路過蕭家書鋪,見進出不少學子裝束人物,便信步進來瀏覽貨架上的書籍。

吳梁笑道:“上次宜淳做東,葆坤兄赴族親之請,隻有我一人赴約,那時我就對宜淳說過,葆坤兄必會像他一樣,不日便會榮遷。

果然被我一語中的,這會子鴻翔客棧可就隻剩我孤家寡人了。”

周嚴笑道:“希文可彆怪我沒有義氣,實在是我那族親,今歲要下場雍州院試,他舉業之心甚為堅定。

定要請我去他府上讀書,也好時時請我教益,我實在是盛情難卻。

此次多得希文的便利,予以拜謁高門,於春闈大有益處,說起來還欠希文好大一樁人情。”

吳梁笑道:“葆坤兄休要客套,舉業之路相互扶持,此乃學人應有之義。。

我等赴考會試舉子,但凡異鄉遇到親眷,必定盛情相待,這也是常理,你去族親家中,吃睡可比客棧安穩,更便於讀書應試。”

今日周嚴要搬到族親家中讀書,吳梁便做東為他踐行,兩人方才都小酌許久,雖有有些微醺,誌氣卻比往常高揚。

周嚴頗有信心的說道:“我今日入住族親彆苑,春闈下場之前,都要閉門讀書,不再出門,隻願此次春闈,一舉得中,可慰平生!”

吳梁也笑道:“你們兄弟彼此批次,就等春闈三場過後,我們叫上宜淳,好好痛飲一番,豈不快哉!”

吳梁一邊說話,一邊隨手翻閱貨架上的書籍,突然看到一本書寫著劉吉川文錄,他眼睛一亮,興致盎然的拿來翻閱。

一旁周嚴問道:“希文發現什麼好書了?”

吳梁笑道:“這是劉潁劉吉川的文錄,他的書籍較為冷僻,極少有書鋪會賣,我早先找了幾家,都沒發現。”

周嚴勸道:“如今會試在即,我勸希文多揣摩黃大人那道擬題,才是真正要緊之事,何必在這等生僻之文上浪費時辰。”

吳梁笑道:“黃大人那道擬題,我已作了四種不同破題,每篇時文都修改揣摩了十幾遍,早就已了然在胸。

當日去徐亮雄徐大人府上拜謁,他曾對劉潁《退思記》很是推崇,覺得其中頗有深意。

我一直有些好奇,隻是神京各家書鋪,都沒找到劉吉川的文選,一直無緣拜讀這篇《退思記》,今日竟得來全不費工夫。”

周嚴笑道:“可惜曆屆春闈主考官和副考官,多半都是從禮部和吏部選拔。

徐大人身為戶部侍郎,落選主考也不算意外,不然他真要引你為知己了。”

……

這時,旁邊有人說道:“這位公子好眼光,劉吉川文錄一向生僻,書鋪中極少付印上架,其中那篇《退思記》,確實是難得好文章。

文中那句:以一人之心融天地之心,以天地之心融天下之心。更是頗有精妙意蘊。

吳梁和周嚴看清說話之人,正是店鋪中打掃貨架的老者,不禁都吃了一驚

這老者約五六十歲,雙頰褶皺,一臉風霜,雖穿著粗布衣裳,但卻一身潔淨,雙目清朗有神。

兩人見這看似店鋪仆役的老者,居然也能出口成章,對劉吉川文錄,竟然如此撚熟,都大吃一驚。

即便他們這樣飽學的舉子,對生僻的劉吉川文錄也知之甚少,這區區仆役老者,居然這等博學。

吳梁驚歎道:“怪不的這蕭家書鋪,比彆家生意都好許多,店中一清掃貨架的老人家,都這等胸藏經綸,晚輩佩服!

不知老人家如何稱呼?”

那老者笑道:“公子折煞老朽,在下姓秦,這算不得什麼胸藏經綸,不過是在書鋪裡,乾了半輩子雜活,熟能生巧罷了。

店中隻剩下這一本劉吉川文錄,公子如果喜愛,可以折價讓給公子。”

吳梁笑道:“我正一直尋找此書,老人家成全,晚輩多謝了。”

那老者看著吳梁拿著劉吉川文錄,一臉欣然的和同伴離去。

他想起方才兩人的談話,若有所思的目光閃爍。

然後打開貨架下的櫃子,拿出幾本嶄新的劉吉川文錄,重新擺在貨架上。

……

榮國府,鳳姐院。

郭誌貴寄來的書信,裡麵提了賈璉在遼東軍中勞役之事,因有賈琮遼東軍中袍澤關照,眼下事事平順,左右慢慢捱日子罷了。

賈琮帶著芷芍去看望趙嬤嬤,五兒便將賈璉的口信帶給王熙鳳,

王熙鳳聽了心中傷感,但好在賈璉雖遠在遼東,但安穩可靠,不用吃什麼苦頭,那就是萬幸了。

等到五兒出門作事,屋裡隻剩下王熙鳳和平兒。

王熙鳳歎道:“我們二爺好在有三弟這等兄弟,即便到了遼東這等酷寒之地,也不用吃虧,也算敗中求勝了。

去年大老爺和二爺鬨出好大一場事故,好不容易有三弟這樣的鎮住家中內外,本來希望以後多過些安生日子。

但那天東路院太太一場壽宴,吃得人有些心慌,我隻怕以後又生出些不好的事……”

平兒聽了心中一驚,問道:“奶奶又看出些什麼不好了?”

王熙鳳說道:“太太如今和夏家太太走的這般近,家裡人也都看到了,我以前隻以為這兩人投契而已。

那日席上,聽說夏家的族親在宮裡當差,而且像是有些來頭,又如此熟悉大妹妹在宮裡的處境。

還有當時太太臉上的得意樣兒,我自己的姑媽是什麼性子,我最是清楚,這事可瞞不住我。

我要是猜的沒錯,太太必定通過夏家宮中關係,要給大妹妹操持屏選之事!”

平兒說道:“大姑娘的事情,三爺不是說如今賈家穩妥,不宜再辦這件事情,不然對家裡會有風險。

太太怎麼私下辦著事,這不是要害了家裡嗎?”

王熙鳳冷笑道:“太太眼下搬去了東路院,那日都是坐立不安,豈能死心,她要是會這麼顧頭顧腚的想事兒,也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這事我雖不會猜錯,但是太太自己暗中行事,抓不住什麼她的把柄,誰也沒辦法攔住她。

三弟畢竟是個男人,婦道人家的毒辣,他是沒見識過,估計也不知如何下嘴。

你要想想,萬一這事真給太太辦成了,大妹妹真有了前程,我們大房的麻煩事就多了。

退一步來講,這事太太並辦不成,但是宮裡的事,那裡是能隨便鼓搗的,萬一事不成,還惹來禍患,可連西府都要連累。”

平兒擔憂的問道:“這事要不要告訴三爺,奶奶有什麼好法子嗎?”

王熙鳳說道:“這件事太太自己不說,夏家太太不透口風,根本就戳不破,告訴三弟也用處不大。

其實如今二房已成了偏房,照常理他們鬨出事,關聯不到榮國正府。

可偏偏老太太偏心,亂了宗法規矩,現在還把寶玉留在西府,以後太太真鬨出事,這兩房糾葛就不好扯清了。”

平兒說道:“老太太是寵了寶二爺一輩子,我瞧著是不會輕易讓寶二爺搬出去的,老人家也就剩這點念想了。”

王熙鳳冷笑道:“這倒是未必,寶玉如今也十五歲了,他又不像三弟,需要守孝三年。

寶玉隻要成了親,娶了媳婦,即便是老太太再寵愛,小住或許可以,但絕沒有長久留在西府的道理。

你可曾聽過,哪家的哥兒,還能一輩子呆在堂兄家裡,成親立室都不出去的。

事情隻要到這一步,榮國府和二房的牽連,也就扯得一清二楚,以後出了事情,也弄不到我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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