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禍亂由此生(1 / 2)

神京城東,毓屏街,宏錦綢緞莊。

午後陽光明媚,街市上人流熙攘,道路兩邊店鋪皆生意興隆,不時人進人出。

宏錦綢緞莊雖開鋪隻數月時間,但卻已完全融入這繁華街市。

店鋪掌櫃劉文軒,為人熱忱和藹,會攬人緣,不計小利,在周圍街坊店鋪之中,留下良善好口碑。

新開的宏錦綢緞莊,隻在短短時間內,便已和光同塵於這神京鬨市,不驚波瀾,不引矚目。

店鋪櫃台之上,時常有客人進出購買布匹綢緞,劉文軒在櫃台後核查半日賬目,便將店堂生意交待給夥計,自己進了店鋪後院。

進了房間,他將桌上一疊抄錄文字的宣紙,仔細折疊放入懷中,然後出了院子後門。

他在後巷中走了片刻,又轉入另一條巷子,一路拐了幾個彎,走的都是大街麵背後的深巷小路。

如此走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在一條乾淨安靜的巷底停住,敲響一處小院的黃銅門鈸。

單調有規律的金屬敲擊聲,在安靜小巷中回蕩……

等到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過來開門,他路過花木繁盛的院落,一直進入裡屋。

裡屋向陽南窗下,擺著一張陳舊寬大的梨木書案。

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穿著便利的短褐衣裳,卷著袖子,坐在書案前。

屋外的陽光,透過半透的琉璃窗欞,將書案上一張寫滿名字抄錄文稿,照得纖毫畢現。

那文稿的最上麵一行,赫然寫著內閣大學士王士倫、吏部尚書陳墨、禮部右侍郎黃宏滄等三人的名字。

這正是那份張貼在貢院門口,受到無數趕考舉子圍觀,本年春闈官員詔書抄本。

劉文軒在書案前站定,並沒有打斷中年男子的思路,一直等到他從詔書抄本上抬頭。

他從懷中取出那疊折疊的宣紙,說道:“東家,這是我們通過各種途徑,抄錄收集到的各家官員流傳的擬題。”

他又取出其中一張宣紙,說道:其中最要緊一道擬題,是禮部右侍郎黃宏滄所擬。

並贈給昔年同窗之子杭州府舉子吳梁,同行的還有惠州舉子周嚴。

我們的人在市麵上收羅,都沒發現這道擬題,說明吳梁和周嚴得到擬題之後,並沒有將之外傳。

因黃宏滄本來就是主考熱門人選,所以他的府邸附近,一直布有我們眼線,所以才會留意到這兩名舉子拜謁入府。

黃宏滄此人作風嚴謹,除了接待過這兩名舉子,其餘舉子拜謁均被謝絕,想來這兩人和他必定關係非凡。

我讓人重金賄賂了黃宏滄的書童,讓他從其書房翻閱抄錄,才得到了這道擬題。

如今黃宏滄中選春闈會試主考,這道擬題就變得十分要緊,會試前一日,主考官便會鎖關出題。

黃宏滄如出題相似或相近,那兩名曾入府拜謁的舉子,便會成為最大受益者,必定可引出大事!”

……

中年人從劉文軒手中接過那張宣紙,將那道擬題看了幾遍,便不動聲色的放在桌上。

說道:“此次朝廷遴選的三名主考官,皆是嘉昭一朝最出色的重臣,當今皇帝用人還是頗有眼界。

內閣大學士王士倫少年成名,仕途早發,城府深沉,年未四十便入內閣知政,這種人物難以掌控,隻可遠觀,不可觸碰。

吏部尚書陳墨也是曆經兩朝老臣,還是永安二年春闈狀元,舉業履曆輝煌,少有人能匹敵。

而且此人性情圓滑多變,富有智謀,當年他因是狀元之身,曾入文化殿侍講,為永安帝諸皇子授課。

當時這些皇子之中,吳王才學天資出眾,很受陳墨推崇,兩人可是有實在的師生之誼。

當年神京發生吳王之變,許多文武官員都受到牽聯,抄家滅族,貶官發配,少有人能幸免。

但是陳墨和吳王有師生之誼,這等密切的關係,他卻能全身而退,還能在六部沉浮十幾年不倒,最終爬上吏部天官的高位。

這個人不要看他已老朽,身上這等令人忌諱的過往,居然還能讓當今聖上倚重,他的心術手段,比起王士倫隻高不低。

這種老家夥早已修煉到無缺無漏,如今他致仕在即,越發成了金剛之軀,即便有鋼牙利齒,也啃不動他這種老梆子。

禮部右侍郎黃宏滄是永安十九年殿試榜眼,官場學界頗有威望,聲名嚴正清廉,是官場上少有正經清官。

此人身為從二品高官,如今隻住一套兩進的宅子,家中一妻一妾,膝下隻有一女,家中衣履都由女眷親做。

當今皇帝的確是個心思縝密之人,他用這三人為主考官,當真如鐵桶一般。

或許本次春闈之前,市麵上波動大了些,這位九五之尊,一向疑心病重,所以才有這等局麵,也未為可知……”

劉文軒問道:“按東家所言,我們籌謀之事,難道再無法成就……”

中年男子歎道:“萬裡河山隻傾於一人,春闈乃國之倫才大事,我們能將事情做到這等地步,已是儘頭了。

成與不成,已不在於謀,而在於天,天道命數,終究誰可承之,就交給老天爺吧!”

他又取過那張抄錄詔書,仔細看了幾眼,又將劉文軒抄錄的各家擬題,那裡仔細揣摩,目光漸漸亮起。

問道:“那藍皮冊子上,所列的主考官候選人,還有哪幾位?”

劉文軒從懷中取出那本藍皮冊子,翻看其中一頁,說道:“內閣大學士蔡襄、工部尚書李德康、戶部左侍郎徐亮雄。”

那中年人臉色凝重,說道:“我聽說蔡襄因親子下場避嫌,已自提落選。

工部尚書李德康,是六部魁首之一,也算頗有份量,而且此人機巧圓滑,並不是什麼道德君子。

戶部左侍郎徐亮雄,在我們所得的官員履案之中,此人永安十九年春闈二甲首名,恃才傲物,目下無塵,是個不易掌控的人物。”

中年人從書案後站起,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意態閒適,身上的短褐衣裳,兩袖依舊卷著,看著就像個走卒花農。

頃刻,他停下腳步,對劉文軒說道:“你去叫晟蘭過來。”

劉文軒出門不久,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便進入房間……

……

神京,推事院官衙,周君興官廨。

推事院主事鄭英權走進官廨,見自己的上官正在仔細瀏覽文牘。

他取出隨身攜帶的一本案牘,說道:“大人,按你的吩咐,這幾日我派出不少人手,在市井之中搜羅各府官員流傳的擬題。

一共有五十七道,每道擬題都已標注出題人姓名官職,以及是否入選本次春闈屬官。”

周君興接過那份案牘,將上麵羅列得密密麻麻的擬題,和相關附加官員記錄,隻是粗略看了一眼,便放在桌上。

說道:“這些擬題都出自本次春闈屬官之手,這些人可能是同考官,也可能是同考官下麵的副手。

他們所出的擬題,多半都是誇耀才情,嘩眾取寵,無關大局罷了,我們可以留待會試之後備查,眼下卻沒必要多花心思。”

周君興將手中的文牘遞給鄭英權,笑道:“英權可是正經科甲進士出身,一身才學不俗,你看看這道擬題如何?”

……

鄭英權神情迷惑的接過文牘,他這人辦事頗為妥當,這幾日調配不少人手,收羅藍皮冊子列名官員所製擬題。

期間,他為了防止遺漏,甚至多次出入舉子聚居的西城翻查,案牘上登錄的五十七道擬題,已是有源可查的所有,並無遺漏。

為何周君興手上會有一道全新的擬題?

他打開文牘細看,見上麵寫到:

禮樂刑政,君之治之,師之教之,於有天下國家者,是以元元為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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