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神醫竟來了下邳,有失遠迎。”陳登迎上前來,朝她一禮。
二人入席。
“早先便聽說神醫在彭城的種種事跡,我曾命人多加留心神醫蹤跡,原以為緣分淺薄,一時之間恐不得見,不曾料想竟這般快有了會麵的機會,我敬神醫一杯。”陳登一飲而儘。
陳念同樣端起酒杯:“先生過譽了。”
陳登實在的地方在於,他是真拿了有病的人來試她的本事,個個不舒服得明顯,如果是往裡頭放了個健康的人,她瞧不出來的話……
那她隻能厚著臉皮強賴賬,堅稱她以為陳氏這麼安排必然有陳氏的深意。
“聽人曾說,神醫那藥水似乎功效尤為神奇,何以稱為符水,徒惹人生疑?”陳登問。
這是在讓陳念自己給自己找個台階下,隻要解釋得足夠合理的話,陳登就能接受並且默許。
陳念不由側目,這無疑是一種釋放善意的暗示。
“當今仍有許多百姓篤信巫術而棄醫術,我要是起一尋常的方劑名,縱使同為醫者之人,恐怕亦會在心中對功效生出諸多疑慮,倒不如劍走偏鋒,信則有,不信則無。”陳念回想起那得了瘧疾、險些被提議燒死的男子,低下視線。
“我曾試著不告知符水之名,為一重病之人診治,他不情願,百般掙紮,符水之名一出,立時便乖如羊羔。”這是陳念遇到的真實案例。
儘管隻有那一回,大多數百姓在窮途末路時根本不會忌諱手段為何,隻要有人來救他們就再好不過,但也足夠陳念在這時候搬出來詭辯。
“蛾賊竟貽害至此。”陳登不由歎道。
這兩年徐州局勢未穩,對於盤根在這片土地上的世家大族來說,他們沒有稱霸的想法,卻總是要千方百計地為自己挑選一位滿意的“合作者”,他於此忙碌不已,民心之事,自然不如從前那般洞察入微。
“百姓們日子難過,總要尋個寄托……就如我雖自稱手握‘符水’,也不過是假借其‘威名’一般,縱然招惹旁人誤會,但我於民眾分文未取,清者總歸自清。”
陳念站直,朝著陳登的方向一拱手,深深彎腰。
陳登快步走來,雙手托著將她扶起:“神醫何出此言……不知神醫姓名?”
“我姓陳,名倪安,字望懷。”陳念取的假名沒什麼誠意,在馬商隊伍裡也叫這名字。
“竟是同宗。”陳登為這巧合略略驚訝,隨即沉吟片刻,方才挑挑揀揀出部分實情,一五一十地道來。
其實與陳念猜測的大差不差,唯一的區彆隻在陳登見她手段雖神異、但切實有效後,馬上將她從黃巾餘孽的需警惕黑名單中拉了出來,轉而用了另一種態度對待她。
或許是被她拿符水喂過的那些婢女被帶走後,陳登另外找了醫師來,這才確信她有能夠治病的本事在。
“先生會有疑慮實屬人之常情。”陳念處在陳登的立場上,也隻會采取類似的做法,目前的進展比她想象中要來得更快,不得不說是意外之喜。
“不知望懷之後的打算是?若有意在下邳多留幾日的話,不妨在府上住下,權作賠罪。”陳登說,已然改口喊她的字了。
這人真是……
他有出身世家獨有的周到禮儀與氣度,但沒有世家的通病——看重出身,認為她值得結交,那自然而然地就把她放到了平等的位置上對待。
論彎彎繞繞的謀算也不是沒有,卻又收放自如,既是出於對自己判斷的信任,又有向她表達誠意的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