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饅,你製作假鈔乃是死罪,但是量你事出有因。
若是認罪態度較好,陛下興許會考慮饒你一命。”
目前而言,朱元璋還是比較在意自己的名聲,並不打算戴上暴君的腦子。
“我求饒又能如何?”
“我母親還能活著嗎?”
“我妻子就不會怨我了嗎?”
“我兒子就不會恨我了嗎?”
“我家破人亡的結局會改變嗎?”
楊饅情緒再次激動起來:
“朱重八,你也經曆過家破人亡,是天災逼的,可我經曆的家破人亡,是被你逼得!”
“混賬東西!”
朱元璋惡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朕都給你說了,是底下人蒙騙咱,沒把你的折子送到咱這來。”
“真是笑話,堂堂天子要看什麼折子自己都不能決定,我看你這個皇帝也當到頭了。”
灰狗楊金水譏諷的來了一句。
在灰狗等人的眼裡,朱元璋方才就是在演戲。
出了這麼大的事,那些官員就是罰俸啊?
連降職都不肯,更不用說他前期因為空印案殺了數百人。
如此輕輕放下,他們二人皆是認為此事就是朱元璋小氣不肯早發俸祿,故意找臣子背鍋!
朱元璋在桌子底下的拳頭攥的緊緊的,但是為了大局,為了長久的謀劃,他得忍。
可是楊金水這話卻是把胡惟庸嚇的夠嗆,生怕朱元璋暴怒之下,撤掉中書省。
那他這個丞相就當的沒什麼意思了。
楊饅對於楊金水的出聲也是十分不滿意,好不容易給他一個能多活些時日的機會,他惹怒老朱做什麼!
這不是他該乾的事。
“你一個亡命徒,咱不屑與你言語。”
朱元璋不屑的揮揮手,叫檢校帶走他。
劉禦史是怎麼死的,老朱早就差人查清楚了,用不著一個亡命徒胡亂來攀咬朝中大臣。
“全都押進牢中,等著刑部複合。”
“是。”
毛統領應了一聲便把人都帶走。
假鈔案到此為止,朱元璋恨中書省這個機構存在,比恨楊饅這個主謀還要多。
若是所有折子都送到他這裡來,會出現這種事嗎?
朱元璋可以肯定,絕不會出現這樣的事。
“胡相,你一夜未睡,先回去休息吧。”
“陛下,寶鈔的問題還沒有解決,臣不敢睡!”
胡惟庸立即表現出來自己積極乾活的模樣。
他不想因為這些事像汪廣洋一樣被朱元璋給罷相,自己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朕一夜未睡,也累了,你回去想一下,縱然在這裡乾耗著,也想不出來什麼的。”
“是。”
胡惟庸剛剛應下,被提拔起來的副提舉便請求麵聖,說是尋到一種方法。
胡惟庸很是欣喜,總算是有點好消息了。
到了後麵提舉說的同王布犁的法子一樣的倒鈔法。
朱元璋心眼比他媳婦多:“此法能有效避免咱的大明寶鈔不值錢嗎?”
這個問題,提舉也不敢給出答案。
因為元末就是寶鈔發的多,假鈔滿天飛,變得不值錢的。
“陛下若是能控製發寶鈔的數量,興許百年之內無憂。”
百年?
朱元璋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
他都不覺著自己的兒子朱標能夠活到百年之後,到時候誰來印證他所言真假!
看樣子王布犁的法子也是治標不治本。
真正想要解決,還得他在仙境當中去探尋。
“退了吧,咱要回去睡覺了,熬了一個大夜,著實難受。”
朱元璋隨意的揮舞著手,儘量不讓自己的憤怒流露出來,避免因為憤怒而打斷他長久的布局!
待到臣子都退了,大殿內就剩下他們父子兩個。
“你昨夜見了王布犁,感覺如何?”
“辦事條理清晰,但是容易感情用事。”
朱標一直都在觀察王布犁,此時便脫口而出。
“怎麼呢?”
“在楊饅說出隱情後,我發現王布犁話裡好像是認為楊饅能堅持到那種山窮水儘的地步,還能恪守本心沒有造反,是不應該的。
或者說審著審著,他竟然同情起來楊饅了。”
朱標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而是他還讚同楊饅說的那些瘋狂的話,就算他最後假裝識破楊饅的計策,可神色騙不了人,王布犁在神色控製上過於稚嫩了。”
朱標感覺王布犁變臉功夫不夠。
“真要讓他為官,還得練練呢。免得驟得高位,變得同楊憲一般。”
朱元璋叮囑了一句,王布犁有腦子,但不會表演,容易情緒上頭,被旁人利用。
“孩兒明白。”朱標又問道:“爹,被抓的那些人都怎麼辦?”
朱元璋淡淡的道:“全都殺了,在大明,誰也不能造假鈔。
無論什麼原因都不行,咱要把句容縣到京師的路上插滿人頭。
叫天下人好好瞧瞧,造假鈔是什麼下場!”
聽到這話,朱標也不在勸諫。
無論如何,殺人都能起到很強的警示作用,會讓其餘活著的人看看造假鈔是什麼下場。
尤其是有了元末的經驗教訓,朱標也認為此事必須要強有力的製止,殺人是最後的解決辦法。
“你先去睡吧。”朱元璋對好大兒極為心疼。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精力旺盛。
父子倆在這上演舐犢深情,走出大殿的胡惟庸一夜未曾休息,又經過高強度對線,出來後就覺得背後發涼。
他覺得自己的實力還是太小了,拉攏的人不夠多。
胡惟庸最想要拉下水的是李善長。
因為李善長手裡有免死鐵券,更是上一任淮西人的黨首。
對於鐵券這種東西,大家還是蠻看重的。
畢竟老朱目前也有信用,並沒有無視他發出去的免死劵沒有用處。
除了安穩人心外,也是為了建立起信用機製,有這玩意挺好,但你最好彆用到!
塗節扶住稍微走不動路的胡惟庸,連忙小聲問陛下突然搞如此大的陣仗,把大家都給嚇壞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畢竟天子上一次暴怒還是因為空印案,宰了幾百人,其餘發配邊疆,那也是極為危險的事情。
以至於他們這些人都措手不及。
胡惟庸擺擺手:“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晚上過府再細說,另外你差人去把江寧縣知縣吳衛叫到咱府中來,咱要跟他好好聊聊。”
“胡相且安心,此事我必然會辦妥當。”
塗節這個時候就放下心來,隻要天子不是查辦他們就行。
至於彆人死不死關我屁事!
既然太子把此事交代給王布犁,那天子必然也是知曉的。
王布犁又是吳衛的部下,如此好的機會,胡惟庸想要把他給拉攏到淮西集團內。
他不是淮西人也好解決,給他說門親事,他還能拒絕不成?
今天了解以後,明天就開始行動。
胡惟庸也要編製自己的關係網和情報網,要不然他拉攏毛驤下水做什麼?
還不是為了以防萬一。
昨夜的經曆讓朱元璋更加迫切的想要廢掉中書省,如此才能讓臣子給他上書的所有折子都會送到他麵前來,避免許多事他都不清楚。
被下麵結黨之人徹底的蒙蔽,他這個開國皇帝尚且如此,若是後世子孫沒能力,是不是得被臣子耍的團團轉?
皇宮夜審暴露了不少問題,朱元璋命令新提拔的寶鈔司提舉,限他十日內想出更多的防偽辦法來。
寶鈔現在及其容易被仿製出來,都是你們不用心,工匠們延續元朝的工藝,以至於發生此事。
提舉算是明白他的上一任曾秉是怎麼被撤職的,原來是這樣。
夏天的南京城,依舊十分炎熱,可就在此時,突然下起了一場急雨。
王布犁睡醒了,打開窗戶,瞧著外麵連綿不絕的大雨,出了神。
今天淩晨他見了太子,見了馬皇後,又見了胡惟庸,些許濾鏡被打破。
對於未曾露麵的朱元璋,王布犁充滿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