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沒法當妾(加更三合一)
殷惟郢瑟瑟發抖。
那原本是私下用來給東宮若疏挖坑的話,眼下竟然坑到了自己。
她嘴唇嗡動,腦子飛快運轉。
如今事已至此,那麼就唯有請罪,而她貴為景王之女,這一回不過口舌之過,隻要請罪,那麼最多也不過是禁閉,一切就是無事發生。
她請罪道:“臣女妄議太後,玷汙太後聖名,自知此乃不赦之罪,懇請太後娘娘治罪。”
“既然不赦之罪,那就不赦了。”安後淡淡道:“賜死吧。”
?
女冠僵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了抬眸。
安後不發一眼,而是垂起鳳眸,看向了同樣跪伏在地的殷聽雪。
見狀,女冠喉嚨滯澀了一會,張了張嘴,想要說一句什麼,可眼下又不敢出聲。
她隻好稍稍側過臉,看向了那椅子上的通玄真人。
獨臂女子輕捧起了茶碗,沒有說話。
殷聽雪稍微抬起了臉,終歸忍不住道:
“太後陛下,景王女縱使有天大的罪過,依大虞律,也該先交由宗人府審理,隨後再移交至三司會審……”
“你倒是很熟,是不是經曆過一次?”安後意有所指道。
殷聽雪不敢答話了,垂著頭。
安後抬起步子,笑道:“這小小院子裡並無外人,又何必瞞來瞞去,都起來吧。本宮雖是微服私訪,可這麼久連杯茶水和椅子都沒有,你們做主人的,是不是少了些禮數?”
兩位王女聞言,一前一後地緩緩站起,輕輕拍走了膝蓋上的灰,殷惟郢的步子有些僵硬,時不時地就掃安後一眼,這妄議天家之罪,歸根結底,可大可小,但如果可以的話,她想穿越回去抽自己一巴掌,狠狠記住這個教訓,實在不行,就讓陳易來抽,這樣就記得住了。
殷聽雪馬不停蹄地走到茶桌邊,碾碎茶葉,拿起茶筅,以水擊沸,點起了茶水來,茶香清幽,混在這細雨朦朧裡頭。
不消多時,殷聽雪把茶水端到安後的麵前,接著又給周依棠、殷惟郢添上了茶水,最後還給女官素心也端去了一杯,後者示意先放著。
安後捧起茶碗,便見裡頭的茶沫水乳交融,輕抿一口,轉頭道:
“忙前忙後,倒像是個小媳婦。”
殷聽雪有些不好意思,局促道:“謝娘娘誇獎。”
一旁的女冠有些坐立難安,她垂頭捧著茶,遲遲不品,直到現在,她都還搞不清楚太後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一進門就給了她們來個下馬威,方才還說要賜死,眼下卻已坐了下來,和風細雨地品起了茶水。
安後環視一圈,將這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院子儘收眼底,接著慢慢道:
“本宮來此,原意不過是見一見救命恩人,不曾想他竟不在,留下你們這群女眷在此。”
殷聽雪回道:“太後陛下,男子在外當家,女子在內守家,本就是應有之事。”
“伶牙利嘴,話也說得圓滿,不錯、不錯。襄王女,伱叫我娘娘便是了。”安後的笑靨美是極美,卻有似乎彆有深意,“襄王女,你是何時到這院子裡的?”…。。
殷聽雪強裝鎮定,輕聲回道:“回娘娘,大概是三四個月前。”
“那有小半年了,他倒是寵你,給你錦衣玉食,在地宮裡也顧念你的安危,還要本宮給你…封個郡主。”安後談及地宮之時,語氣加重了幾分。
作為始作俑者的周依棠置若罔聞,垂眸細品茶水。
殷聽雪嗅到了一絲火藥味,連聲應道:“那不過是一時戲言,娘娘不必當真。”
“可君無戲言。”
安後放下茶碗,斂著鳳眸道:
“本宮要給你封郡主,你要還是不要?”
殷聽雪幾乎是定在了原地,手一鬆,茶碗哐當地摔了下來,落在地上,砰地摔得粉碎,碎片四濺。
女官素心見此,麵有慍色,但安後卻仍是平靜,於是素心也沒有發作。
殷聽雪連聲道著請罪,慌亂地撿著地上的碎片,殷惟郢見著這一幕,於心不忍,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安後看著殷聽雪把碎片一個個撿起,悠然道:
“說他寵你,可到底還是粗人,光會寵你,都不知道給你配個丫鬟,你撿這撿那的,倒是受了罪。”
“回…回娘娘,不受罪,是罪女…執意不要。”殷聽雪顫顫道。
這話也沒有說錯,陳易確實有過買些丫鬟婢女回來的打算,隻是一來擔心暴露殷聽雪的身份,二來殷聽雪也不喜歡生人,在襄王府裡被當作聖女供養,從來都是孤身一人,所以院子裡至今都沒有丫鬟婢女。
安後笑著嗔怪道:“還是給你配些丫鬟婢女好,一個郡主身邊連個下人都沒有,這成什麼樣?改日本宮就在宮裡給你挑一些送過來。”
景王女聽到之後,心中不住一驚,安後親自揀人送過來,豈不是要監視陳易的一舉一動?
若是彆人她不會說什麼……
可是她…
她每個休沐都要過來……
心裡縱有千般芥蒂,可眼下殷惟郢隻能吞一口唾沫,忍了下去。
殷聽雪垂著腦袋,嘴唇嗡了嗡,良久後,壯起膽子拒絕道:
“娘娘還是不必賜罪女丫鬟,也不必封罪女郡主,罪女終歸是罪女,有罪在身,能像今日一般苟活於世,便已是天恩浩蕩了。”
安後鳳眸微眯道:
“你可知,本宮不會追究你的罪過,反而是要赦了你,將你過繼到景王府去,封你為郡主?”
此言一出,貨真價實的景王女殷惟郢瞪大了眼睛。
獨臂女子仍舊不改顏色,慢慢品茶,似是置身事外。
侍立於安後一旁的女官素心,哪怕心裡早有準備,但太後親口說出之時,仍舊臉色微驚。
赦免罪女,並將之嫁人封郡主的事,並非沒有先例。
可是若真論起來,實在少之又少。
江湖上講禍不及家人,可於朝堂上來說,則恰恰相反,禍一定要及家人。
此事若被放到朝堂之上,免不了連番進諫,而如今太後仍心意已決。
這何等天恩?
女官素心想著,心念這無論是誰,也合該受了這天恩才是,若再加以回絕,都可以說是忤逆了。…。。
殷聽雪沒有抬頭,隻是默默地跪伏了下來。
安後看著她嘴唇蠕動,等著她謝主隆恩。
殷聽雪沉吟好久,嗓音很低,
“謝娘娘聖恩…可是…”
“可是?”
安後眉頭微挑,女官素心也變了臉色。
隻聽殷聽雪一字一句地,說出聽起來幼稚至極的話:
“可是罪女被封郡主的話,就沒辦法給他…當妾室了吧。”
莫說是素心僵硬在原地,貴為一國之母的太後也愣住了。
白衣女冠也險些茶碗墜地。
唯有獨臂女子,意味深長地看了殷聽雪一眼。
安後擰起眉頭,良久後笑了:“他這是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聽聽你在說什麼,這般話都說得出來?”
殷聽雪抽了抽鼻子,仍低著頭。
古有甘願隱居山林為庶民,為此不當宰相的男子,可甘願做妾室,甚至為此郡主都不當的女子,世上還真是一個都沒有,安後麵色古怪,原以為舍下這樣天大的恩典,這襄王女終究還是願意,然而今日殷聽雪不願封郡主,她還是想都沒想過。
安後側眸看去,便見身旁的女官素心想說什麼,抬起手,示意她開口。
女官素心上下掃了眼殷聽雪,接著道:
“娘娘在前,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罪女知道。”
“好,且不論你貴為皇親國戚,卻擅拒天恩,便是你這話,你怎會、怎會甘願做妾?妾是夫家的,而非娘家,需知大虞律裡,妾與婢女地位相近,他便是打死你,也至多不過丟去官職。”
“他不會的。”
這一小小的話音落耳,素心皺起眉頭,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妾室的地位有多低下,誰人不知?
她原以為這襄王女是被男人的花言巧語迷惑了,可眼下把事都說明了,這襄王女仍然執迷不悟。
不遠處,緩過神來的殷惟郢微一沉吟,她想了想,其實聽雪並非真的情願做妾,隻是瞧出了太後這一回微服私訪其實彆有用心,因此以不變應萬變,看似拒絕,實則是不踩陷阱不上當。
見殷聽雪似是情根深種,執迷不悟,安後尋著症結,眯起了眸子道:
“你可知,你封郡主之後,便會嫁給他做平妻?”
大虞律中,是一夫一妻多妾,但若是天家特許,或者兼祧兩房,便可以迎娶平妻,又或是指左右夫人。
所以縱使沒有天家特許,也可以靠兼祧來娶平妻,而陳易本就來曆不明,彆說是兼祧兩房了,編個族譜,兼祧十房都無所謂,反正死無對證,隻是難免遭人彈劾。
安後見殷聽雪不回答,繼續道:
“你不願做平妻?哪怕不是正室,也比做妾要好。”
殷聽雪偷摸摸地瞥一眼周依棠,小聲一句:
“可是妻,妻不如妾啊。”
獨臂女子冷冷掃了她一眼。
殷聽雪噤若寒蟬,打了個冷顫。
可是現在,周依棠是唯一一個能解圍的人了。?“太後陛下,她算是我的半個弟子,自然也是半個出家人,此事便由她自己來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