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帶上我(加更二合一)(1 / 2)

一個老人靜坐在止戈司衙門的大堂客座之中,身穩手直,屹然不動,儼然是一座山。

讀書人間總有一句話,見字如麵,而在江湖之上,也有相似的共識,一個人的武道,在一個人的坐姿便可看出,越是高手,越像高山,就定定坐在那裡,自有一股氣勢,甚至返璞歸真,如似呆若木雞。

故此許多家裡的老人都要求孩童坐有坐相,都追求坐姿沉穩,最好泰山崩於前,依舊麵不改色,原因就在於此。

需知世上並非沒有輕浮的高手,但是輕浮的人,往往成不了高手。

“這位是?”陳易不由一問。

羅南無小步走了過來,開口應道:

“李文虎,曾是天南鏢局的首席鏢師,退出鏢行自開武館,所教槍法為殺虎槍,曾經也是名入春秋名冊,隻是中年之時,武館出了變故,左手手筋斷了,稟報之後,欽天監算了一卦,將他的名字移出了春秋名冊。”

“也就是他現在算是六品?”陳易壓低聲音問道。

“不錯。陳司丞你也知道,止戈司的要務在調理江湖紛爭,一是主動上門處理,二則是像這樣有人上門報案。”

羅南無頓了頓,繼續道:

“說起來,李老先生曾經跟如今的杜司卿還有幾分交情,如今杜司卿不在,所以便隻能你去處理。”

羅南無口中的杜司卿,陳易自然知道,杜司卿,其人姓杜,名恒雲,如今年近七十,三十年前在京中揚名,其武道三品,一身橫練功夫曾挫敗京中八大武館,入五品後名入春秋名冊,從一位司務做起,最後做到司卿,統領整個止戈司。

“如今止戈司另外兩位司丞和司卿都被調去處理漢陽劉巡撫的死,這裡就隻能你能處理李老先生的案子了,我事先打聽了一下,這事說難也不難,說易也不易,以伱的武功應該可以解決。”

陳易一邊聽著羅南無的話,一邊抬起腳,緩步朝著端坐大堂的李文虎而去。

當陳易站定到李文虎麵前時,一直閉目養神的李文虎終於撐開了眼皮,他凝視著陳易好一會,眸光亮起微光。

老人吐字道:“根骨一般,性情不錯。”

陳易身邊的羅南無怔了一下,京城之中,誰不知陳千戶曾經不顯山不露水,最後立下救駕大功、一朝揚名,短短數個月便入了春秋名冊,然而這李老先生卻說他根骨一般,這都算根骨一般,那他羅南無還練什麼武,死了得了。

陳易卻沒什麼心情波動,而是直接問:“怎麼看出的?”

李文虎斂了斂眸子道:“一個人的根骨,許多人武學大家,一模便知,人的武功可以騙人,但骨頭往往騙不了,而我上了年紀,不用再摸了,所以就用看,看上一會就知道了。”

李文虎所說的話,陳易聽在耳內,明白這種辨識根骨,是閱曆的積澱,若果可以,之後不妨向這老人請教一二,之後行走江湖,或許也有所用處。

於是,陳易便繼續問:

“我的根骨到底怎樣?”

“你的手腕平直,握拳時與小指並成一條直線,有些柔韌,但不夠柔韌,有些剛硬,但不夠剛硬。你走過來時步伐平穩,但卻是腳掌落地,證明你天生平衡性一般,是後天練就出的龍行虎步……縱使如此,你知道你根骨一般,卻沒刻意隱藏,證明你性情不錯,嗯…適合練槍。”

李文虎點評完一番之後,最後有幾分欣賞地吐出最後四個字。

陳易回絕道:“老先生,還是免了,我使刀劍的。”

聽到這回絕的話,李文虎驟然起身,氣勢一變,瞬間凶曆,雙目微微睜大,好似猛虎下山,讓人如有猛虎下山之感。

江湖中人性情難測,陳易也不知他吃了什麼藥,一拳微微下垂,隨時準備製敵。

氛圍驟變,殺氣充盈,羅南無滿臉懵然,看了一看李文虎,又看一看陳易,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老人凝視著陳易,麵色冰沉,吐出一句話:

“過了這村,沒了這店,你想不想學槍法?”

殺機已是淩然,仿佛有一把無形之槍,直直抵住陳易咽喉,陳易驟然意識到,這個老人,或許在手筋斷裂之後,領悟到何為武意。

換句話說,若手筋不斷,此人早入四品,而哪怕手筋斷裂,此人也並非一般五品可以比擬。

隻是對於陳易來說,你是不是一般五品可以比擬又如何,我已入四品,叫一生老先生是禮數,難道還要被你唬住,還要被你逼下來跪下拜師,傳承你的衣缽?

怕你不成?

陳易勾唇冷笑,平穩問道:

“老先生,我想不想學,關你什麼事?”

李文虎回答道:“當然關我事。”

“關你事?那麼我想學如何,不想學又如何?”

陳易冷笑依舊,殺機內藏。

李文虎理所應當道:“你想學我就教你,不想學我就不教你。”

“………”

“不然呢?我逼你拜師不成?”李文虎瞪大眼睛問他。

陳易瞬間無話可說,吸了口氣,轉移話題道:

“不知老先生,到底是為何來到止戈司?”

李文虎慢慢坐了回去,捧起手中的槍,緩緩開口道:

“我有一位破門出教的不孝徒弟,名叫胡佑行,據說投入到了安南王麾下,前些日子在我這裡立了一分戰書,要決一勝負,他是我真傳,所以我不去不行。”

陳易一開始還以為有多麼麻煩,原來不過是江湖上常見的糾紛,常言道: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逆徒叛師並不罕見,各大門派皆有,最嚴重者,甚至是破門出教,這種往往背叛山門還不止,還與師傅刀劍相向,打生打死,打得師傅落花流水,你說是吧…姓陳名易字尊明的這位。

而李文虎此行要去的安南王的軍營,故此路上要人護送,這任務很簡單,陳易也並不推辭。

“那麼事不宜遲,立刻上路?”陳易問道。

江湖中人,最忌磨磨蹭蹭,陳易這一說,李文虎便站起了起來,將布條卷著的長槍背到背上係好。

隻是簡簡單單應了一聲,李文虎便大步出門。

陳易也提刀劍跟上,羅南無叫衙門內的小廝去備馬,不一會後,兩匹馬被牽到衙門之外。

但衙門外的巷子狹小,不適宜騎馬,於是兩人便步行出小巷。

李文虎走在前麵,陳易跟在後麵,他一路走,一路想,按時間來算,離過年不到一個月,這最後一批人,也差不多該撤走了。

這或許…是自己與她們二人最後一麵。

念及此處,莫名的離彆思緒泛在心頭,但仔細一想,其實又有幾分可笑。

與祝莪還好,自己與她也算是兩情相悅,可是與秦青洛……倒是心緒複雜,哪怕秦青洛懷了自己的女兒,可二人終歸還是仇家,念及此處,陳易不住搖頭失笑。

話說回來,事到如今,恐怕秦青洛自己還毫不知情。

哪怕她那天回去就喝避子湯,但陳易覺得,祝莪不會讓她真的喝上避子湯。

陳易走在巷子間,一步步朝著出口而去,然而,前麵的李文虎忽然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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