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個檢查完此地無人後,又仔細觀察了塵網的情況,就發現正堂、廂房之類的地方,都打掃的乾乾淨淨,可謂纖塵不染,甚至有著剛剛收拾過的痕跡。
倒是作為寢室的後堂,非但門窗緊閉,隻在後窗捅開了點兒紙,就能聞到一股子長久沒人住的味道,設法開了窗,借著廊下風燈探頭進去一看,一層薄灰,估著至少也是個把月沒人管了。
這情況很容易推測出來,就是不得宮禁貴人時常蒞臨的島上,伺候的人到底是懈怠了。剛才那兩宮女約莫就是負責的人,推開院門一目了然的地方,就用心些,後堂這地方,估計沒人住也沒管事認真的檢查,便乾脆躲了懶。
雲風篁對此非常的滿意,她平常雖然好潔,但非常之時絕不矯情,此刻就從後窗爬進去,稍微拍打了一番床上的被褥,也就脫了衣裳搭到不遠處的黃花梨並蒂牡丹衣架上晾乾,光著身子鑽進被窩……這一路折騰到現在,早就累的不行,心神才一鬆懈,便迅迅速速的睡了過去。
本來這種地方哪怕安全,雲風篁心裡有事,也不敢睡的太死,但不曉得是太疲倦了,還是什麼緣故,總之她這一覺十分香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驟然驚醒,尚未睜眼,已覺眼前有著亮光。
這下子頓時將她嚇的一骨碌坐了起來!
我的天難難難難難難道我一覺睡到大天亮了???
然後就看到不遠
處點著兩盞香瓜式鏤雕美人遊春薄紗宮燈,燈台下一隻紫銅掐銀絲香爐,正冉冉升著一縷青煙,直衝梁上。
雲風篁冷靜了下,才慢慢慢慢、慢慢慢慢的轉過身,就見自己身側,赫然躺著個素袍少年,十七八歲模樣,韶潤簡秀,許是燈光的緣故,膚色白的近乎剔透,愈顯唇色鮮豔,宛若血滴。
這人鴉青色的長發散了滿枕,雙臂交疊墊於腦後,合著眼,蝶翅般的長睫隨呼吸微動,眉宇之間一派安然。
許是感覺到雲風篁的目光,他慢條斯理的睜開眼,淡然回看。
雲風篁下意識的拉了拉被角,將自己裹了個嚴實。
少年眼中殊無波動,重又闔目,呼吸再次勻淨。
“……”饒是雲風篁自詡機敏,看著對方對自己全不設防的模樣,也有點發懵,這人莫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
她這麼想著,注視著少年的目光並不移開,一隻手卻悄悄摸到褥子下,抽出一支尾部特意磨尖的銀簪。
畢竟流落在外,哪怕之前覺得春聲小築還算安全,雲風篁仍舊習慣性的在手邊為自己留了點東西。
此刻攥緊了簪子,猛然朝少年心口刺下!
隻是!
簪尖堪堪觸及少年衣袍時,她手腕被牢牢握住,哪怕用儘力氣,始終不能再進分毫。
雲風篁心中一沉,那少年則再次睜開眼,淡聲問:“為何驟下毒手?”
“夜半三更,尊駕行此等禽獸之舉……”雲風篁挑眉,“還要反問妾身麼?”
那少年冷笑:“禽獸之舉?春聲小築是我居處,爾不問自入,壞我窗欞、占我床榻、汙我衣架,我向來與人為善,不但不跟你計較,甚至默許你在此處休憩,自己身為主人卻側身而臥,讓出大半地方……你不知恩圖報也還罷了,卻還要汙蔑我為禽獸……”
他麵露不屑,“世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我今日算是長見識了!”
雲風篁瞠目結舌,半晌才吃吃道:“縱然妾身不問自入不對,可男女授受不親,尤其妾身……”
她之前為了讓衣服快點乾,也是不欲濕氣入體,可是脫光了才躺下的!
這人就這麼一聲不吭的躺在她身邊,哪怕身體沒感覺到什麼異常呢,剛那一下子簪子下去,也真的沒資格喊冤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我剛才發現你之後,應該立刻喊人過來?”少年眯著眼看她,“然後滿帝京都知道你我穢亂宮闈?興許你有這等雅興,然而恕不奉陪!”
雲風篁:“……”
少年又道:“或者你覺得我合該將臥室讓給你這不速之客,大晚上的自己尋個角落裡貓起來等天明?問題是大家非親非故,憑什麼要我為你這樣苛刻自己?”
雲風篁:“……”
她試圖掙紮,“但尊駕可以叫醒妾身,然後……”
然後老娘保證立馬就滾,麻溜的滾!!!
“然後你順勢賴上我?”少年麵無表情的打斷她話,“還是你覺得你這種來路不明躺上陌生男子床榻的人,值得被當正經淑女看待?不該受到猜忌?”
“……”自詡口齒伶俐的雲風篁從來沒有這麼落下風過,簡直是百口莫辯無言以對,良久,才顫巍巍問,“那尊駕既然懷疑妾身,做什麼還要聽之任之?”
嘴上這麼嫌棄我,身體倒是很誠實的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