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篁道:“那誰叫他們太蠢,正所謂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這麼簡單的道理我一個閨閣長大的女子都知道,他們這許多人卻沒有一個長腦子的,合該有這一劫!”
又說,“而且這算什麼弑父?事情都到這一步了,你以為就算你不同意,令尊就能活著?你自己想想你如果是紀氏,這會兒會怎麼做?陛下到底是陛下,貴妃腹中子嗣尚未出生,過繼的事情總也要先行謀劃免得陷入被動,因此暫時不好對陛下下手,至於說翼國公府,紀氏倒是想!可他們雲氏位高權重,還有兵權在手,也不是一時三刻能動的。”
“那麼最適合他們殺雞儆猴,還要破壞陛下打算的,是誰?”
當然是興寧伯一脈!
袁楝娘嘴唇蠕動了下,在心裡無聲的回答。
興寧伯是她父親袁奇懷的爵位。
因為她並非淳嘉帝正宮,國朝沒有給妃子之父封爵的慣例,袁奇懷封爵走的是袁太後的路子,是用天子舅父的身份受冊的。本來國朝給天子舅父封爵普遍是侯爵,可在各方施壓下最終隻封了個伯爵……具體官職就更彆說了,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清水衙門。
說是有著上朝議政的權力,但實際上,紀氏強勢之下,驃騎大將軍跟攝政王府又虎視眈眈,清流一貫的目下無塵素來不跟外戚一起玩……總之興寧伯作為皇帝的嫡係,基本上隻有跟在翼國公身後點頭的份。
所以當其他勢力需要給翼國公,不,應該是說給皇帝顏色看時,挑袁氏下手是最物美價廉的。
在朝中根基淺薄,好下手,又是眾所周知的跟天子關係密切,足夠打臉足夠威懾。
最重要的是,袁氏跟翼國公府的關係,由於袁楝娘跟淑妃的恩怨,雖然不
至於變成仇家,但要說翼國公府會在這關鍵時刻死保袁氏……袁楝娘再天真也不會相信。
實際上雲氏不落井下石,都算厚道了。
她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用力掐了把掌心,再開口時已經有點氣若遊絲的意思:“你……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她難得對著淳嘉帝的其他女人說出誇獎的話來,“你那麼聰明厲害,進宮才幾天就做出這許多事情,你肯定有辦法保下我爹的對嗎?!你要是做到,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你當我神仙呢?”然而雲風篁一口回絕了,“令尊殞命是遲早的事情,不,應該說就是這幾天的事情。這兩日前朝後宮暗流洶湧,紀氏怎麼可能坐視?攝政王府跟驃騎大將軍都不是好惹的,紀氏必須騰出足夠的人手還有精力來同他們周旋……所以他們一定會快刀斬亂麻的平定後方!令尊本來就活不久了,我同你說這些,就是讓你好好想想,怎麼利用這件事情占足便宜!”
袁楝娘口乾舌燥,傾身過來扯她袖子:“就算紀氏要殺雞儆猴那也不一定是我爹……我的意思是我們袁氏還有其他人的,為什麼一定是我爹?!”
“因為令尊興寧伯是袁氏家主。”雲風篁哼笑道,“他一死,你那些兄弟必須扶棺返鄉,辭官丁憂!而袁氏一族的其他人,也視與令尊關係的遠近,有著奔喪守孝一係列事情。本來你們袁氏在朝中根基就不深,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廟堂上差不多也就沒袁氏的份了……要是死的是你們袁氏其他人,哪裡來這效果?”
“那陛下以後還有什麼指望?!本來陛下手底下就沒幾個得用的人了,要是連我家也倒了,豈不是隻剩了翼國公府獨木難支?!”袁楝娘勃然變色,壓低了嗓音厲聲道,“我看你根本就是巴不得陛下永無出頭之日!”
說的太對了!
我就是這麼想的!
雲風篁在心裡默默的讚同她,但承認是肯定不承認的:“我若是巴不得陛下永無出頭之日,還用得著跟你在這裡廢話這許多?!”
不等袁楝娘再次出言指責她,她又說,“而且就算袁氏完好無損,又有什麼用?要是有用,陛下還會到現在都親政不了?我要是你,就趁這機會拉攏其他盟友,也算令尊死的不冤枉了……就好像令尊他們也覺得,你可以死,但不能死的毫無價值一樣,不是麼?!”
最後一句話讓袁楝娘沉默良久,末了道:“你這人……實在是喪心病狂!我不想聽你的。”
“那隨便婕妤了。”雲風篁無所謂的說,“來日方長,我不覺得要對付翼國公府,隻能靠你。就你現在這一驚一乍的做派,我甚至有點後悔找你。”
就轉回正題,“既然皇後娘娘說了你得抄書,那麼不管多少,總還是要抄幾份出來的,不然我交不了差,對你也很難客氣起來。大家都是妃嬪,彆叫我難做,好麼?”
“……”袁楝娘這次居然沒跟她吵,而是默默走到擺放著文房四寶的書桌前,鋪紙研墨,隨便翻了本經書出來抄,抄了幾個字到底心裡不安定,猛然止住,也不回頭,就那麼看著麵前零散的字跡,低聲問,“你覺得這時候能拉來什麼樣的盟友?”
雲風篁笑著說了個名字,讓袁楝娘手一抖,險些將硯台打翻,她將紫毫隨意丟在宣紙上,舉袖掩唇,不可思議道:“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