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雲風篁一驚,正要放下簾子裝若無其事,誰知心念才動,腕上就是一緊,淳嘉帝傾身過來,握牢了她皓腕,將車簾挑的更開了些,朝外望去正巧戚九麓翻身下馬,狀似無意的回頭掃了眼,恰與皇帝對上視線。
下一刻,他連忙躬身行禮。
雲風篁注意到這人握著馬鞭的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顯然心中並沒有場麵上那麼平靜。
倒是皇帝,淡定的很,平平靜靜的看了一圈,方將簾子合攏,似笑非笑看著被他擁在懷裡的婕妤:“外頭也沒什麼好看的,婕妤這一路一直開著簾子,仔細曬黑了。”
“陛下可彆嚇唬妾身,妾身還不是在縣衙悶的厲害了,趁路上透透氣呢。”雲風篁穩住心緒,嫣然笑道,“趕了這許久的路可算到啦,陛下,咱們現在就下去?”
皇帝睨著她,淡淡“嗯”了聲,率先起身下去了。
紀暮紫見狀跟著想出去,但外頭很快遞進來兩頂帷帽,薄紗及腰的那種,說是皇帝讓人預備的,免得兩位妃嬪被曬著。
當然肯定也有遮蔽外人注視的目的,雖然淳嘉帝親口說了對於袁楝娘之外的後妃是否忠誠於他是否為人覬覦一點兒也不在意,可場麵上總也要顧的。他再不在乎,太皇太後太後皇後那些人可看不得妃子光天化日之下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一群外男麵前。
裡頭的宮女連忙服侍各自的主子帶上帷帽,紀暮紫的位置離馬車出口更近,戴好之後又想搶著出去,然而才舉步,就覺得身後傳來一股阻力,毫無防備之下就是一個踉蹌,整個人直接撲出簾子、摔向車轅!
外頭見狀頓時有人低低的輕呼出聲,索性不遠處兩名內侍反應敏捷,飛奔過來墊住了,這才避免了這位紀氏嫡女摔成個滾地葫蘆。
紀暮紫被扶著站起後,顧不得扶正帷帽,就轉頭瞪視馬車,怒聲道:“你……”
“你怎麼樣了?”雲風篁扶著熙樂的手,正好氣定神閒、儀態萬方的走出來,雖然帷帽四周垂下紗簾看不到她神情,卻不難從帶著明顯擔憂的語氣裡聽出她的關切來,“本宮正要說慢點兒呢,幸虧這兩位小公公警醒。”
旋即轉頭看皇帝,輕快道,“陛下,若無這兩位小公公扶住紀妹妹,紀妹妹今兒個可是要吃些苦頭了,這等忠仆,不可不賞啊!”
皇帝似笑非笑的“嗯”了聲,順口吩咐雁引回頭好生賞賜那倆內侍。
倆內侍連忙過來謝恩,很是歡喜的樣子雲風篁這才讓左右攙著,身子若柳的踩著內侍的脊背下了地,那蓮步姍姍裙裾蹁躚的模樣兒,活脫脫將紀暮紫方才狼狽跌出馬車的一幕襯托的慘不忍睹。
見紀暮紫帶著宮女走過來,又是一番噓寒問暖,儼然人家親姐姐也似,最後還是皇帝注意到紀暮紫已經在不住絞著帕子,手背青筋暴露,很有忍無可忍的意思了,乾咳一聲打斷:“畫舫就在那邊,都隨朕過去罷。”
春題湖隻是萬年縣城裡的一個湖泊,水域之寬廣還不如太液池。
這會兒用來供天子一行遊湖的畫舫也是半舊不新的,一看就是臨時調用,不過舊歸舊,卻是寬敞。上下兩層分了好幾間,看得出來有著緊急修繕、裝飾的痕跡,一應用具都是簇新。
登上畫舫後,皇帝先領著妃嬪上到二樓,才坐定,底下就有人嘈嘈切切,旋即一行宮人魚貫而入,端來四樣應季的飲子,分彆是荔枝膏水、白醪涼水、梅花酒跟金橘雪泡。
不久,又有兩人抬了一座酥山上來,盛在金盤裡,上頭還綴了紅綠絲、蜜餞跟時果以為裝飾,酥山雪白,時果蜜餞五顏六色,望去煞是好看。
雁引帶著小內侍上前檢查過無誤,皇帝率先端起一盞梅花酒,正待開口,紀暮紫驀然道:“陛下,妾身方才禦前失儀,還請陛下饒恕。”
“些許小事耳。”淳嘉無所謂的說道,“紀嬪無妨就好。”
紀暮紫咬了咬唇,說道:“陛下,妾身不是走太快才跌倒的,乃是為懋婕妤所算計!”說著伸手將坐下時拖曳在地的裙擺提起來,指給皇帝看。
她今日穿的是銀紅對襟寬袖短襦,束兩寸來闊的朱膘底繡茉.莉.花叢腰帶,在腰側各墜著一串兒墨綠絲絛,絲絛上係了羊脂玉的花生玉佩作為禁步,被淺粉縐紗百褶裙襯的格外晶瑩剔透。
淺粉本來不是耐臟的顏色,然而縐紗輕透,裡頭加了耦合色的緞麵襯裙,些許塵土瞧著就不那麼明顯。但紀暮紫這條裙子的裙擺恰好繡了一圈兒的茉.莉.花.叢,雪白的花瓣同鮮綠的枝葉彼此映襯最是清爽。
此刻有一塊刺繡上,赫然印著一個小巧的腳印。
那腳印清晰的連花紋的細節都能看的分明,可見踩上去時多麼用力。
紀暮紫冷著臉跟皇帝說,“妾身當時正打算跟上陛下,誰知道懋婕妤卻在背後踩住了妾身的裙擺,所以妾身才會摔出馬車,若非內侍反應迅速,隻怕……妾身今兒個性命都要沒有了!”
淳嘉帝看著那腳印微微皺眉,問雲風篁:“婕妤,這當真是你踩的?”
“好像妾身出馬車時的確踩到過什麼。”雲風篁不在意的說道,“但要說妾身是故意的,未免是紀嬪想多了。按著規矩,妾身是妃,她是嬪。陛下先下了馬車,接下來該出去的就是妾身才對。所以妾身也沒想到她會爭先,這不,妾身也是打算立刻出去,免得讓陛下等急了,誰知道她搶了這麼一步,妾身才站起來呢恰好踩著裙擺了……反正也是有驚無險,陛下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妾身都不知道紀嬪還要專門提起來做什麼?”
紀暮紫看著她,寒聲道:“懋婕妤的意思是,妾身合該被你算計?!”
“首先,這事兒是你不守規矩引起來的。”雲風篁呷了口金橘雪泡,似笑非笑看她,“慢說隻是嚇了一跳,到底沒摔出個好歹來,就算摔出事情來,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其次,之前在馬車上本宮就說了,今兒個陛下專門撥冗帶咱們出來,彆管你是昨兒個沒睡好,還是自個兒心緒不佳,做什麼帶到陛下跟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