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襄霄一皺眉,道:“什麼?”
“熙樂。”雲風篁詫異道,“你難道還不知道?陛下返回春半山莊的路上,救了個人,正是熙樂……”
“的確有這麼回事。”公襄霄麵色微變,道,“但,那是熙樂?!不是說隻是春半山莊裡的一個灑掃粗使麼?”
這話讓雲風篁大為意外,喃喃道:“難不成陛下是在詐我?”
但皇帝好端端的乾嘛詐她?多半還是知道了些什麼。
她就問,“你是如何處置熙樂的?能確定陛下帶回來那人不是熙樂麼?”
公襄霄沉著臉:“你覺得心筠兄放心其他人處置你的近侍?”
“……”雲風篁無語了會兒,道,“能追上他問下麼?畢竟茲事體大。”
“明兒個早上打發人試試罷。”公襄霄頭疼的捏著眉心,遲疑了下,放緩語氣道,“不過熙樂關係重大,心筠兄不可能留下這等破綻……要麼是有人故意冒充,要麼,就是陛下生了疑心。不管是哪一種,你接下來隻怕都不太平,當然這也是你自己選的,縱身敗名裂也不冤枉。隻是若還念著心筠兄的好,屆時彆拖累了他就是!”
雲風篁默然了會兒,沒接這話,隻問:“對了,阿麓跟皇後那邊……”
“他人都走了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話沒說完就被公襄霄打斷,嘿然道,“反正這裡頭他出了多少力花了多少心血受了多少委屈,你現在難道還想補償他?!你如今自身都難保,補償得了麼?”
說著不等雲風篁回答,就起了身,“前人說一不做二不休,婕妤既然選擇了留在宮中,就莫要首鼠兩端,還請好自為之!”
月白色掐銀線暗繡纏枝蓮紋的袍衫在銀色葉浪中很快消失不見,雲風篁卻在石桌畔一動不動的坐著,月光落了一層霜在她發間衣上,她心裡卻比此刻的霜色更寒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雲風篁自失的笑了笑,起身離開。
之前走進來的時候她是專門記了下大概的路徑的,然而究竟神思不屬,轉了幾個彎之後,看著前後左右一般無二的蘆葦叢,就有些懵。
反正錯了也不過是走到水裡去……
雲風篁這麼想著,也懶得仔細辨認,隨便擇了個方向走,然後,然後她就真的走到水裡去了深一腳淺一腳忽然一腳踩空整個人摔出蘆葦叢撲通一下撲進夠不著底的池水裡的那種。
以她的水性其實下一刻就能立馬浮出水麵。
可雲風篁卻毫無動作的任憑池水將自己吞沒,一直沉到底也無動於衷,片刻後她已經在窒息之中意識含糊了,方才在身體的本能驅使下上浮。
這個過程裡她眼前電光火石,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想到謝氏公開清理門戶那天,謝風鬟看向族人,尤其是雲風篁等姊妹時目光滿懷歉疚,可當她被綁進豬籠沉入潭中時,眼角眉梢都透著解脫;
想到漫天大雪裡江氏握著她的手告彆,竭力忍著眼淚卻最終還是在風裡傳來歇斯底裡的嚎啕;
想到那年孔雀坡上,戚九麓單衣薄裳,麵色蒼白的攔住車隊
想到數日前石室之中,他滿懷欣喜的告訴她,他們可以在一起了。
“嘩啦。”
雲風篁頭探出水麵,種種畫麵仿佛被她撞碎的水鏡,轟然破碎。
剛剛被她撞開的蘆葦伸手可及,她卻沒有上岸的意思,隻是麵無表情的朝後倒去。
綰發的簪子早已不知去處,長發散開在水中宛如盛開的曼珠沙華,愈顯她麵孔雪白,雪白到毫無血色。
在水流輕柔的推動下,靜靜漂浮,如夜色裡的水妖。
四周被驚擾到的蛙蟲起初噤不敢言,片刻後約莫沒發現什麼威脅,重新嘈嘈切切的鳴叫起來。
夜幕下的空明池恢複了熱鬨,喧喧嚷嚷的仿佛這世間不曾有悲哀不曾有孤寂。
雲風篁仰躺水上,隨波逐流,眼中折射星月璀璨,心裡卻是空空落落,無思也無想。
潺潺流水聲裡不知何時摻入了一縷笛聲。
低沉婉轉,幽咽淒切。
像訴說一段悲哀無奈的往事,又分明冷冰冰的宛如袖手旁觀。
雲風篁怔怔的聽著,露出水上的麵頰逐漸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