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月染枝頭(2 / 2)

這後宮有毒 繁朵 5980 字 10個月前

伴著笛聲載沉載浮良久,她忽然被橫亙水麵的花枝擋下,旋即,笛聲突兀的住了。

少年婕妤茫茫然抬頭,卻見頭頂遞過來一方錦帕,玄底金線,質地與做工無一不考究到極點。

雲風篁目光在帕子上停留片刻,順著修長白皙帶著薄繭的手往上,俯身下來的男子霞明玉映,長睫掩映之間星眸瀲灩,似無情又似悲憫淳嘉見她沒動,直接將帕子塞進她手裡,爾後將剛剛放下的玉笛舉回唇畔,繼續閉目輕吹。

他坐的這株花樹是桃花,這季節山下早已是桃實初成,山上卻還有著零星的開放。

幾瓣桃花隨夜風搖曳,飛沾鬢間袍角,平添些許旖旎柔情。

流水般的月色下,淳嘉手與笛幾成一色,泛著淡淡的輝光,他合著眼,眉宇之間一片漠然,長睫低垂,墨發披散,有一種抽離世外的冷淡與高遠,專心致誌的吹奏著雲風篁不知道的曲調。

淒涼又淡漠。

似沉淪其中,又似超然之外。

複雜難言。

雲風篁漂浮水上,茫然而無措,隻下意識的抓緊了手中錦帕。

良久,這一曲終於結束,淳嘉放下玉笛,緩緩張目。

雲風篁也抬起了頭四目相對,恰一陣夜風過,掀動墨發飛舞,花瓣亂墜,拂過淳嘉毫無表情的麵龐,清冷森寒,如真如幻,竟不似人間帝王,叫人疑心是天上謫仙偶然駐足枝頭,下一刻便要倏忽不見。

自然下一刻他沒有不見,隻是注目雲風篁麵上,靜靜打量著,片刻,淡聲問:“夜色已深,婕妤何以在此?”

“……睡不著,聽著笛聲,就過來瞧瞧。”說話間雲風篁仍舊仰浮水麵,隻將偶然飄落她唇間的一朵桃花拈起,專注的看著,語氣平靜,“打擾陛下雅興了?”

淳嘉沒說什麼,隻道:“夜裡水涼,回去罷。”

語畢,他再次橫笛唇畔,竟不打算追問。

而雲風篁也沒聽話的返回蘭舟夜雨閣,卻抓住剛剛擋下自己的花枝,微微用力,翻身坐了上去這動作讓整株花樹好一陣搖晃,激得枝頭花瓣簌簌而落。

這動靜讓淳嘉剛剛吹起的音符錯了一個,他由此停了手,抬眸看她:“還有事?”

雲風篁伸手從發間取下一朵桃花看了看,扔進池中,輕笑一聲:“隻恐陛下有事,故不敢就此離去。”

“朕無事。”淳嘉語氣裡有著些許的倦怠,他冷淡道,“晚膳時攝政王世子故意向太皇太後提及先帝,朕就知道他尋機留宿行宮,必要與你私會,目的不外乎是與戚九麓有關……這事兒你也不是頭一次做,既然攝政王世子已然離開,你自回去蘭舟夜雨閣就好,何必跑來試探朕?莫非發生了什麼變故,想跟朕徹底攤牌?”

“……”雲風篁儘管心中有所準備,此刻聞言,也不禁一震!

她與皇帝如今同在花樹上,這般反應,淳嘉哪裡察覺不到?

他微哂:“還有何事?一並說了罷。”

“……陛下寬宏大量,妾身無以形容。”雲風篁沉默片刻,到底卻不過疑惑,問,“敢問陛下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又是如何發現的?”

她問這話沒有指望皇帝一定會回答,但淳嘉也沒有隱瞞的意思,淡聲道:“攝政王父子能私通後宮,無非靠著皇城司。而皇城司中既然有人心向攝政王,有人心向攝政王世子,為何不能有人心向朕?”

畢竟皇帝才應該是曆代皇城司的主人。

“是這樣麼……”雲風篁有些失魂落魄,又有些自嘲,是啊,之前不是說過好幾次了麼?淳嘉再落魄再傀儡,終歸是天子。

哪怕他沒親政那會兒,逢年過節的大典上,也是高踞帝座,受著紀氏、鄭氏、崔琬、攝政王等廟堂巨擘的三跪九叩的。

既然如此,當年竇王妃病逝之後,娘家尚且能夠為年幼的公襄霄留下人手護持,遑論一個逐漸長成的皇帝對於底下人的吸引?

相比之下,她跟戚九麓倒是自幼受到家族不遺餘力的栽培可謝氏跟戚氏的門楣放在那兒,傾儘所有能給予的眼界勢力也不過就那樣。

如此輸給淳嘉,其實也不冤枉,畢竟非戰之罪。

然而雲風篁心中終究憤懣,她才拒絕了戚九麓,才敲打公襄霄護著點戚九麓不然等她事成不會放過攝政王府,結果就這麼栽了?

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哭該笑,隻覺得胸口堵的慌,而世事荒唐又諷刺。

“陛下既然不在意,為何還要將那燒傷之人假稱熙樂,敲打妾身?”崩潰刹那間,雲風篁幾乎覺得自己這輩子純粹就是個笑話了,卻陡然靈光一閃,穩住心神,沉聲反問,“陛下方才所言隻怕都是揣測罷?”

淳嘉沒有立刻回答,隻將玉笛湊到唇畔,輕輕吹了個婉轉的調子,池水粼粼間,映襯他眸光澄澈,清曜凝澹,似從來不曾沾染過俗世紅塵的天真純淨。

這人就這麼端著純淨天真的模樣兒,勾唇一笑,愉悅道:“之前是揣測,現在可不是知道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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