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這些年來後宮之事都是紀氏主持。”淳嘉帝撩袍跪在病榻前,握著太後的手,輕聲細語道,“其中多少妃嬪冤屈而死且不說,單是莫名其妙沒了的皇嗣就不在少數……前些日子,魏婕妤宮裡人胡奉衣有喜的消息才傳出來,跟腳就有太醫說她懷的是男胎……孩兒知道母後辛苦,然而還請母後為了孩兒,再辛苦些日子,好嗎?”
這話聽著仿佛跟太後的要求不相乾,但垂首陪跪在後的雲風篁跟魏橫煙卻明白:淳嘉帝親自點名她們倆在這兒給袁太後侍疾,其實不是侍疾,不過是用這個方法,給她們一個跟太後搭上關係的機會。
坦白點說,就是讓她們為袁太後馬前卒,與紀氏爭奪後宮之權!
魏橫煙心中砰砰直跳,對於她的出身年紀位份來說,毫無疑問這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可惜,皇帝不止點了她一個人,還有一個雲風篁,不然,她簡直控製不住,要肖想一下紀氏倒台之後,空缺出來的鳳位……
但她稍微冷靜了下就醒悟過來,皇帝真正想給袁太後拉的幫手,恐怕不是她,而是,雲風篁。
她不過是皇帝為了方便袁太後製衡雲風篁的添頭……
畢竟相比雲風篁的一係列彪悍戰績,魏橫煙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宮妃罷了……
“回頭還是對胡奉衣的身孕上上心罷。”魏橫煙在心裡歎口氣,有些怏怏的想,“太後跟陛下都這樣看重皇嗣……終歸要做些樣子出來。”
而且,就算她隻是個添頭吧。
至少皇帝應該是信任她的,不然怎麼會當著她的麵,就說出這樣赤.裸.裸的話來?
三宮六院多少妃嬪,皇帝能夠記住的才幾個,而這些記住的人裡頭,他信任倚重的,更是就她
跟雲風篁這倆了罷。
魏橫煙勸自己知足。
淳嘉親自跪求袁太後,太後當然是聽他的。
於是倆妃子就這麼留在了芳音館,輪流侍疾當天傍晚的時候,袁楝娘跟袁蓯娘先後過來求見,她們來的巧,正好是雲風篁在,她聽了宮女的稟告,直接讓人去問蘸柳。
蘸柳壓根沒考慮,就命人將倆人打發走:“告訴她們,但凡還有那麼點兒在乎太後娘娘的鳳體安康,就不要再來打擾!”
末了又命人去打聽下袁楝娘的身孕,得知沒什麼大礙,也就不放在心上。
看得出來她對這兩位出身袁氏的妃嬪沒多少好感。
不管是作了這麼多年的袁楝娘,還是這回被灌了絕子藥的袁蓯娘。
雲風篁對於內情當然是有些好奇的,然而她跟蘸柳的關係還沒到能夠打探這等消息的地步,也隻得保持沉默。
第二日晌午,太後才喝了藥睡過去,紀皇後就來了。
得知太後睡著,就讓雲風篁出去見她,問了好一會兒太後的飲食起居,一派孝順媳婦的樣子,末了皺眉道:“聖壽節一應準備都好了,未知袁母後到時候可能出席?”
國朝以天子生辰為萬壽節,太後、太皇太後、太上皇為聖壽節,皇後為千秋節。
因為有三位太後一位太皇太後,每年的聖壽節自然也有了四個。
隻是之前紀氏專橫,實際上的聖壽節素來隻有兩個難得今年皇帝故意抬舉養母,上上下下都不敢造次,紀皇後更是從頭到尾的親自操辦,誰知道時間都快到了,袁太後病倒了!
皇後這會兒不免為難,就是這宴席到底要不要擺了?
她都沒法做主,雲風篁自然更不敢做主,道:“娘娘,妾身不知。要不娘娘在此稍候,等太後娘娘醒了,請示太後娘娘?”
“本宮還有些事情。”紀皇後沉默了下,淡淡說道,“卻無暇久候,還是昭儀幫忙問一下罷。”
袁太後不喜歡她這正經兒媳婦,她在這裡等著,隻怕太後就能一直“睡”到入夜後。
而她跟袁太後之間的心結,又不像雲風篁這種,過來脫簪請罪,哭訴一回,也就冰釋前嫌。
她們之間的恩怨跟芥蒂是無法回避無法消除的,低眉順眼都毫無意義。
皇後最終很快離去。
半晌後袁太後醒來,雲風篁進去說了皇後的來意,太後沒怎麼思索就說聖壽宴不需要弄了:“將開銷折算成錢米,撫了三州黎庶罷。雖然是杯水車薪,好歹是哀家一番心意。”
淳嘉親政之後就著手處理起了三州的叛亂,但之後到現在都沒什麼消息,雲風篁估計是不順利的,因為皇帝才親政正需要聲望,稍微有點兒進展沒有不大肆吹噓的道理既然悄沒聲息的,估計不是什麼好事。
袁太後這般吩咐,既是病中不想折騰,也是想趁勢給皇帝,或者說給皇室刷一波聲望:公襄氏還是關心百姓的。
雲風篁遂說了一番奉承話,末了提出來自己也想捐些體己:“妾身雖然無福為陛下綿延子嗣,宮中宮嬪所出卻也是妾身的孩子。妾身想為伊禦婉所懷皇嗣積福些個,不求彆的,隻求這一胎懷的平平安安,生的順順利利,不拘是男是女,康健壯實就好。”
太後本就重視子嗣,聽她這麼一說越發高興,竟退下腕上常戴的羊脂玉鑲金鐲子給她:“哀家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衝著你這份心意,那孩子也一定會是好好兒的!”
魏橫煙在旁慢了一步,隻得等太後跟雲風篁你儂我儂結束了才訥訥道了句:“妾身也是這麼想的。”
“你也是好的。”太後聞言看她一眼,笑著讓蘸柳,“去取哀家妝奩裡的那支飛燕銜珠釵來。”
……雖然不是太後親自佩戴的釵環,但至少也賞我了。
魏橫煙如此默默安慰自己。
她還尋思著既然因為關心胡奉衣身孕得了賞賜,是不是回頭也給胡奉衣賞點什麼,結果……當天晚上宮裡頭就出了兩件事兒。
其中一件就是胡奉衣人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