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淳嘉此刻的追問,卻有些跟她攤開來講清楚的意思了。
他這是有多閒,要這麼做?
畢竟這般坦白,無非兩個結果:其一從此芥蒂更深,乃至於這輩子都過不去;其二冰釋前嫌,再無裂痕。
結果如何,端看各人想法。
不,應該說,一旦這麼做了,最後會是什麼樣子,怕是淳嘉也很難控製。
淳嘉身為天子,占據上風,選擇其一,豈不是平白給自己添堵?選擇其二……
冰釋前嫌麼?
雲風篁下意識的就想起來,謝橫玉等人近日有意無意的勸她,說皇帝對她哪怕不是掏心掏肺,多少也有些真心實意在,讓她徹底斬斷過去,跟皇帝好好兒的過。
“真心實意嗎?”她無聲的自語了句,抬頭看淳嘉,淳嘉神色平淡,看不出來喜怒。
對望片刻,雲風篁定了定神,緩緩道:“當日之事,妾身唯恐被人知道,掩藏都來不及,遑論留下憑據。如今說妾身是清白的,慢說陛下,就是妾身近侍,隻怕也是將信將疑。”
謝橫玉她們,不是迄今都懷疑,她心裡還是念著戚九麓?
其實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曾有婚約,要說綺山一彆之後,再無惦念,那當然不可能。
可理智上都已經明白,緣分已絕。
從今往後天各一方,暗中照拂會有,其他的
,卻是不會再有的。
即使中道相遇,怕也是對麵不相識。
所以這麼想著,淳嘉心中懷疑,也沒什麼可指摘的。
雲風篁自己,不也是至今都在防著袁楝娘借助袁太後以及昔日情分,死灰複燃?
她於是心平氣和,繼續說著,“身為宮妃,私會外男,這事兒本身就是不好的。就如同妾身那庶姐,遇人不淑,所托非人,這些都不是她私下紅杏出牆的理由。妾身雖然頑劣,但對是對,錯是錯。這事兒,的確是妾身的不是。”
“故而,剛剛妾身說,聽憑陛下發落,乃是發自肺腑。”
“並無破罐子破摔,與陛下置氣的意思。”
說到此處,見淳嘉麵無表情,沒有接口,隻好接著道,“本來妾身做下這等錯事,沒資格再說什麼。但因著陛下寬厚,妾身鬥膽提一句:鄭貴妃拿出來的憑據再怎麼天衣無縫,這番話,怕也是不儘不實!”
“因為當時妾身甚得皇後娘娘看重,若果貴妃娘娘當時就察覺到了妾身的舉動,怎麼可能不加以利用?而是韜光養晦,拿到此刻才揭發出來?貴妃娘娘這卻是安得什麼心!?”
這把柄要真是貴妃一早拿在手裡的,早在行宮那會兒,雲風篁代替紀皇後打理宮務時,她應該就會設法拜訪,讓雲風篁暗中聽令了。
又怎麼會挨到現在才拿出來不說,還是越過雲風篁,直接去尋了淳嘉?
雲風篁所以篤定鄭貴妃是受人之托,還是自己不怎麼做得了主該怎麼使用這份憑據的那種。
她眯起眼,“陛下,妾身以為,這事兒,恐怕攝政王父子,脫不了乾係!如今已近年底,開年就是恩科。重陽宴之後,天家有意從新科進士之中擇婿的事兒,帝京上下皆知!這般時候,除卻公襄霄父子,還有誰人,這般急著鏟除妾身,以擾亂陛下在北地的布局?”
要是她過不了這關,攝政王父子也彆想好。
雲風篁看淳嘉不說話,乾脆一鼓作氣說下去,“若妾身所料不差,貴妃告密無果,他們跟著就會將證據散布出去,以輿論,逼著陛下誅殺妾身,以免聖譽蒙羞!妾身雖然不敏,這些日子,打理宮務,僥幸未出差錯。妾身去後,偌大宮闈,寥寥有孕妃嬪,若還交給皇後娘娘,焉知是否會如從前一樣,子嗣相繼凋敝?到時候少不得要辛苦慈母皇太後坐鎮!”
“後宮終究隻是小事,關鍵是前朝!”
“妾身雖然德行淺薄,這些日子蒙陛下垂憐,在前朝小有名氣。當初中秋宴上,士子當眾詰問,陛下命皇城司徹查,方才還了妾身血親一個公道這事兒,過去才幾天?眼下妾身再受到名節上的攻訐,隻怕是難以說清了。”
“到時候,其他不說,謝氏的名聲,必然再次受到懷疑,以至於,皇城司,陛下,都會被猜疑是否公正。”
“陛下,這不是妾身畏死,故意危言聳聽。”
“但,妾身可以死,卻絕不能死在此刻,更不能如了幕後之人的願望,死於此事!”
雲風篁離座拜倒,鄭重道,“請陛下,護妾身這一回。待到風頭過後,妾身願往地下,服侍淑妃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