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若是說給出身寒微些的妃嬪聽,許是不太聽得懂。
但洛寒衣三人都是各自家族精心栽培出來的,素來聰慧,卻立刻明白了:“是,陛下雖然年輕,卻十分英明。”
所以,淳嘉不會不汲取紀氏三代鳳主的教訓,讓世家出身的妃嬪,在宮中一家獨大。
扶持如真妃這種寒門出身的妃子進行製衡,再不濟也是牽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也犯不著姐姐你親自提啊!”孟幽漪因為被雲風篁找茬罰過,對真妃的印象格外的惡劣,此刻猶自不甘心,嘟囔道,“之前陛下要來你這兒,就被她使手段留在浣花殿過,還攛掇著陛下讓你認人情……這會讓你又主動說這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這些人怕了真妃呢!”
歐陽福履心平氣和道:“孟妹妹,我知你心裡委屈。說起來,我跟殷妹妹,難道不委屈嗎?但你想,咱們攔都攔不住的事情,做什麼不換點好處?這事兒,咱們不提,真妃也一樣要來分權的;咱們提了,終歸顯得大度,在慈母皇太後以及陛下跟前,哪怕不被認為賢良淑德呢,至少博取個識大體的印象不是?”
“真妃比咱們的優勢,無非就是先進宮,同慈母皇太後也好,同陛下也罷,已經有了些情分。”
“這也是她在宮中有如今位份地位的最大依仗。”
“不然寒門出身的妃嬪,宮裡又不是少了,乾什麼隻她能夠給咱們添堵?”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自己不出錯的情況下,儘可能的拉平,乃至於抹去她這份依仗。”
說到這裡她看向洛寒衣,“而且也不僅僅如此!”
洛寒衣沉吟道:“還有什麼?”
“還有就是咱們這幾日處置宮務,姐姐都是將以往的慣例推倒了的。”歐陽福履柔聲道,“可見姐姐的意思,是儘
快將紀氏的痕跡祛除,是麼?”
“的確。”洛寒衣道,“所以我不讚成你提議真妃重掌宮權,不是我戀權,而是真妃的性.子咱們都有所耳聞,她要是還被罰著不許管事,指不定都不會袖手旁觀;遑論如今與你我一樣,都是名正言順打理六宮的?接下來,她怕是要專心專意的對付我了。”
她淡淡說道,“我雖然未必怕了她,但本來,是不打算這麼快跟她起衝突的。到底順應陛下之意,改了紀氏那三代定下來的章程,才是最要緊的。”
雖然沒有直接指責歐陽福履,可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懷疑她利用真妃擾亂自己的計劃。
“姐姐,正因為如此,所以才不能讓真妃歇著。”歐陽福履卻道,“不然她自己呆在絢晴宮,卻讓底下人跟您作對,到時候無憑無據的,陛下再一偏心,您就是想發作,都不好發作!如此豈不是便宜了她?索性讓她出來跟咱們一起處置事情,如此出了岔子,誰都彆想跑是一個,她要是再跟咱們過不去,也不可能像禁足時候那樣,撇的一乾二淨。”
“最重要的是……”
她微微冷笑,“你們還記得,慈母皇太後是怎麼說的嗎?讓真妃,彆顧著宮務疏忽了對皇嗣的照顧……她宮裡,可是有皇長子跟皇長女的!”
洛寒衣吃了一驚,道:“你打算對他們……?”
“我可沒這膽子謀害皇嗣。”歐陽福履擺擺手,“隻是小孩子本來就嬌貴,真妃裝的一副慈母樣,實際上若當真愛惜皇嗣,怎麼可能在這眼接骨上分心?慈母皇太後與陛下都是明察秋毫,她這回居然當真接下了宮務,那麼不管皇嗣日後是否會出岔子,你們說,太後娘娘跟陛下,心裡豈能對她沒幾分厭煩?”
孟幽漪嘟囔:“可陛下這兩日還不是時常去浣花殿?今兒個就歇在那裡呢!”
歐陽福履笑著道:“陛下迄今才得的一兒一女也在那裡,尤其是小皇子,那是記在淑妃名下的,淑妃跟陛下的情分不用我說罷?咱們才進宮,又沒生養過,陛下就算信任咱們,也肯定不能將小皇子交給咱們養的。如今除了真妃之外,能讓陛下信任的養母,還有誰呢?為此陛下還能不容忍著點兒她?”
這話說的三人都是低頭沉思,片刻,洛寒衣徐徐吐了口氣,正色道:“好了,我們知道你此舉沒什麼惡意了,隻是以後這麼做的時候,好歹跟我們通個氣不是?你看這次弄的,大家心裡都是七上八下,隻道咱們多年姐妹,竟是這點坦誠都沒有了!”
“姐姐,我倒是想呢,可你們也知道,我家自從祖父被貶後就……”歐陽福履露出無奈之色,“陪嫁進宮的人數雖然是一樣的,頂用的卻沒幾個。這不是,怕走漏了風聲,叫真妃那邊起了疑心,到時候在慈母皇太後跟前一口回絕,拖個幾日讓陛下或者太後發話讓她出來主持宮務,那不就是純粹給她抬轎子了嗎?”
她要是這麼做了,這會兒主持談話節奏的,還是她麼?
洛寒衣深深看她一眼:“也是,那就這麼著罷,真妃不是省油的燈,接下來,咱們都不可掉以輕心。”
大意了,沒想到歐陽福履這麼快就開始跟自己爭著出風頭……也是,歐陽燕然即將還朝,到時候,這些年式微的歐陽氏必定重振門庭,歐陽福履,可不是也想在後宮崛起?
不過洛寒衣畢竟顧全大局,雖然看穿了歐陽福履這次不無打壓自己在小團體裡領頭羊地位的用意,卻未戳穿。
畢竟真妃未除,中宮還在,要是她們四個打小做姐妹的現在就開撕……那可真成了笑話了。
“娘娘,這麼做真的好嗎?”半晌後,趁夜色送走三人,拙書憂心忡忡的問歐陽福履,“老太爺即將還朝,這眼接骨上跟三位娘娘產生罅隙……會不會影響到老太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