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淳嘉也可以用藩王無詔不得進京、留京的祖訓攔著嗣子。
但就跟兩位太後稱病一樣,隻能起到緩兵之計。
畢竟這般時候國朝上下都講究孝道,人家要儘孝,你天子要麼將人家嗣母送去母子團聚,要麼許人家來帝京成全孝道……一直讓人家法統上的母子分離,這算什麼事?
“……朕決意,擇年幼宗親為嗣子。”淳嘉也知道這個道理,沉著臉頷首,說道,“就選七歲以下的罷。”
這個年紀,有人領著去祭祀王陵,走完程序,已經夠了。但又還沒到能夠獨自奉養嗣母的時候,反倒需要嗣母的庇護與教導。
到時候淳嘉再給他身邊安排些個人引導,拉在自己這邊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隻是……
天子終究憤然:“紀氏……朕記住了!他日若是……”
他冷笑了一聲沒說完,但雲風篁已然猜到,他日紀氏倒台,隻怕也是祖墳不保……
畢竟淳嘉大方歸大方,睚眥必報起來,她至今回想江氏的訓誨,都覺得心虛……
“事不宜遲,陛下快快去與兩位太後娘娘分說罷!”雲風篁定了定神,低聲勸道,“畢竟兩位太後娘娘近來十分安康,這是內外都知道的事情。”
所以就算大家都知道兩位太後聽了這消息後稱病是對策,也得有個理由啊!
乍聞噩耗深受刺激,從而臥病不起……這可不是送上門來的根源?
要是讓其他人搶了先,兩位皇太後演技不過關露了餡,又或者反應不夠快,可怎麼收拾?
“朕先過去。”淳嘉吐了口氣,用力握了握她手,低聲叮囑,“你且收拾著,等會兒怕也要過去一趟,到時候朕會吩咐你回來照顧皇嗣,你去的時候帶上兩個懂事的宮嬪,代你儘孝罷。”
畢竟兩位太後聽說噩耗後猝然病倒,自然會驚動六宮,皇帝為了國事興許不能一直在病榻前守著,後妃們卻肯定要去侍
疾的。
雲風篁點著頭:“妾身明白,陛下且去罷,妾身等會兒接到消息就過去!”
如此目送淳嘉匆匆離去,她陰著臉獨自走進內室,關了門窗確定四周無人了,這才開心的笑出了聲!
但也隻是開心了片刻,就趕緊收斂心神,重新恢複沉重的表情,走到外頭,喚了伊杏恩到跟前,說道:“原本今兒個讓你伺候陛下的,但如今出了些事兒,陛下去春慵宮了……你去收拾下,待會兒與本宮一起過去。”
又吩咐人去傳曲紅篆過來,作為代她儘孝的人選。
伊杏恩小心翼翼問:“敢問娘娘,卻不知道發生何事,妾身該收拾些什麼?”
雲風篁打量了下她此刻的裝扮,交代道:“去些華飾,卻也彆太素了。”
聲音一低,“乃是代本宮去侍疾,方便伺候些的就行。”
伊杏恩連忙福了福回去自己住處拾掇。
雲風篁則在殿上坐下,捏著額角,掩飾自己的快活。
左右不知她心情,都圍上來安慰:“娘娘放心罷,陛下英明神武,一定會沒事的。”
“本宮也不能掉以輕心。”聽著這話,雲風篁倒是警覺起來了,尋思著,“紀氏也不是傻的,明知道動了王陵乃是與陛下不死不休,卻還是這麼做了,顯然鐵了心要絆住站在陛下這邊的兩位皇太後,又怎麼會考慮不到本宮?”
說句不好聽的話,她這會兒在後宮之中對於淳嘉的重要性,隻怕還在袁太後之上。
因為袁太後上有太皇太後壓著,下有皇後攬權在手,其實沒法做太多。畢竟她不可能放下身段,親自去跟皇後一樁樁一件件宮務的掰扯——倒是雲風篁沒有這個限製,儘可在各種各樣的事情上衝鋒陷陣。
這麼著,不管是從大局考慮還是這些日子來的仇恨性,紀氏怎麼可能漏算了她這個賢妃?
雲風篁目光幽深:“難怪戚九麓早不出事晚不出事,這會兒出事不說還要來帝京……紀氏……這是雙管齊下,鐵了心廢掉陛下在後宮的臂助啊!”
這時候她要還相信戚九麓是受到洛鐵衣針對才出事兒的,她也白在宮裡混這麼久了!
“此事必須立刻告訴陛下,但,直言的話,恐怕陛下一算時間,又要生出疑心來。”雲風篁咬著唇,急速的思索了一番,就命清人,“扶陽王一脈陵墓有變,接下來前朝後宮怕是都不太平。你等會兒就叫人出宮,去十三哥那邊知會一聲,著他們謹言慎行,莫要在這眼接骨上添亂!”
清人神色嚴肅的領命而去。
雲風篁盯著她背影,若有所思:等清人回來,就去告訴皇帝,本來隻是為策萬全,怕紀氏從自己娘家人那邊下手,使得去歲謝芾的事兒重演,這才安排宮人跑個腿,沒想到娘家人聽說此事後,倒是立刻想起來,告知了戚九麓的消息……
謝氏與戚氏在北地毗鄰而居,曉得戚氏宗子的情況是情理之中。
本來兩家既然解除了婚約,謝氏之人當然也不會跟自家女兒講述戚氏宗子的動向。
之所以提起來,是怕與王陵之變有關,恐怕誤了大事。
如此不但能夠撇清自己人在深宮還注意著戚九麓的嫌疑,更是側麵向皇帝表達出,自家兄弟的機敏聰慧,見微知著,忠心果斷,總之就是可擔大任……年少的賢妃垂眸掩住眼底心緒,手中絲帕絞成一團:卻也不知道,淳嘉聞訊後,會怎麼對待戚九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