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皇後不想理她,隻跟皇帝磕頭請求:“請陛下明察秋毫,且不說晁氏未死,就算她命喪當場,以下手之人與妾身的關係,妾身豈不是毫無辯解的餘地,就要被認定是謀害淑妃且指使滅口的真凶?妾身雖不敏,忝為皇後多年,自來打理宮務,也未曾出過什麼大的紕漏,豈會做這樣不智的事情?”
淳嘉居高臨下,垂眸看她,片刻,才抬了抬下巴,令那報信的宮人:“去查!著皇城司今日之內來報結果!”
皇後鬆口氣,正要謝恩,結果這時候雲風篁在旁提醒:“陛下,妾身也覺得,皇後娘娘如此言辭鑿鑿,興許真的認為那人平素不是會下手滅口的。那要不要連帶家人親眷都好好的查一查?興許是身邊人出了岔子,此舉並非他本心所願呢?”
“雲氏你!!!”紀皇後大怒,連帶一直沉默不語的紀太後也猛然抬頭,怒視著雲風篁。
然而雲風篁滿不在乎道:“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若這人家裡人都是清白的,此舉也是還他們一個公道啊!不然,外頭不知情的,還道這一家子,都是那種心思歹毒、一言不合就下殺手的主兒呢,那多可怕啊。以後還有人跟他們來往嗎?怕是家中正當年紀的子弟,說親都不好說……妾身也是為了他們好。”
太後皇後幾欲吐血,可淳嘉覺得很有道理:“賢妃所言極是,就這麼辦罷。”
就讓皇城司先把那一家子給抄了,再順藤摸瓜的查一查其姻親故舊,尋索真凶……想也知道,這真凶到底是誰,到底有誰,那到時候當然是皇帝說了算。
紀太後紀皇後臉色發青,海西侯世子婦的娘家表弟,跟紀氏是轉著彎的親戚,算起來家族的官職並不高,但因為是紀氏未來主母的娘家表親,關係親近,故此也被托付過許多重任——不能宣之於口的那種——知道的秘密可
不少!
最關鍵的是,這一家子子弟眾多還分散各地,紀氏哪怕立刻著手滅口,一時半會的,怕都滅不過來!
而子弟眾多的另外一個問題就是,難免良莠不齊。
這些人裡但凡出來幾個軟骨頭,對紀氏,尤其是正麵臨著被落實了謀害定北軍校尉戚九麓以及威逼戚九麓之妻晁靜幽誣告賢妃謝氏罪名、正在議罪的紀氏來說,不啻是雪上加霜!
而且問題還不止於此!
當初淳嘉隻是一個偏僻地方的藩王,來帝京的倉促,所帶人手有限。
再加上紀氏存心掌控這個束發踐祚的嗣帝,前朝後宮安插無數——太初宮這邊的禦前侍衛裡,經過紀氏推薦上位的不知凡幾。
不然雲風篁剛剛一番吩咐,也不至於那麼快就能尋到目標。
眼下是紀皇後親自推薦的娘家嫂子的表弟出岔子,以後呢?下一個呢?
這種潑臟水的手段並不高明,可誰也不能否認它好用。
尤其是在天子逐漸占據上風的情況下,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可場麵上,這就是紀氏心虛的證據!
“皇帝,此舉不妥。”紀太後臉色微微發白,她知道,如今不是拿身份壓人的時候,此舉隻會讓皇帝越發的怨恨紀氏,從而導致其手段也更加的酷烈齷齪,但現在在側,皇後顯然無法說服淳嘉,她不得不開口了,“且不說王陵之事尚未落實,你袁母後曲母後都還在臥病,這會兒咱們不大赦天下祈福也還罷了,怎麼還能因為一介妃子的話語,牽累眾多?”
“而且當初二皇子三皇子交與你曲母後撫養,就是想讓你曲母後的福澤,庇護兩個孩子。”
“結果因著王陵變故,你曲母後臥病,兩個孩子,隻能讓妃子們撫養。”
“按照欽天監的說辭,這已經有點兒冒險了。”
“畢竟瑤寧夫人與歐陽氏的福澤,哪裡能跟你曲母後比?”
“若如今株連無辜,恐怕於皇嗣不利啊……皇帝,你說呢?”
這番話與其說是勸解,不如說是威脅:你非要得理不饒人的追究下去的話,那麼接下來一旦宮裡任何皇嗣出點兒岔子,哀家也要責問雲風篁,隻顧著煽風點火,全不管皇嗣死活!
到時候,哀家也不會放過雲風篁!
——還是你覺得,宮裡生下來的沒生下來的這許多皇嗣,你都能顧得周全?!
雲風篁聽出這層威脅,微微一笑,正待出言反駁,但話到嘴邊,忽然想起來前兩日才提醒過自己,這段時間風頭出的夠多的了。
再這麼所向披靡下去的話,隻怕越發在淳嘉心目中落實了精明能乾不需要他太多照顧憐惜的印象。
那他身為堂堂天子的照顧憐惜,可不要給洛寒衣歐陽福履那些賤婢去了?
這怎麼能行呢?
雲風篁果斷換上先驚愕後惱怒然後……低頭,咬唇,流露出急速思索對策的神情。
而這會兒,淳嘉已經計較完,不出她所料的反手輕握她掌心以示安撫,緩聲說道:“母後所言極是,這樣,就隻徹查那甲士合家,餘人暫且不論!”
隻株連這一家子?
紀太後紀皇後心裡還是有點痛,但迅速權衡了下,因為已失先手,這會兒不出點血是不太可能了。
隻得忍著憤怒與心疼,頷首:“陛下聖明!”
紀太後複問雲風篁:“晁氏如今這樣子,你打算怎麼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