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結果了?”淳嘉今早上在留丹堂耽擱了不少辰光,這日就格外忙碌些,雲風篁抵達之後被引到廂房等了小半個時辰,才被告訴說皇帝那邊的政務告一段落,請她過去麵聖。
進了門,就見淳嘉有些疲乏的捏著眉心,朝不遠處的繡凳抬了抬下巴。
隻是雲風篁瞥他一眼,沒去坐,而是走到他身邊,幫著捏起了肩。
淳嘉閉目放鬆了會兒,緩聲問,“是誰乾的?”
“宣妃瑞妃覺得是紀氏所為。”雲風篁手下動作不停,平靜道,“殷昭儀起初十分惶恐,一個勁的給自己辯解,後來也漸漸的開始懷疑紀氏……雖然都沒什麼證據,不過約莫如今連瑤寧夫人她們都是這麼想的。”
“紀氏啊?”淳嘉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他沉吟了下,道,“但愛妃似乎不以為然?”
雲風篁哼笑道:“隻是覺得紀氏這麼做沒什麼意義:就好像剛剛妾身說殷昭儀的那樣,殷昭儀近來雖然因為主動爭寵頗受議論,可說實話,如今的宮裡頭,論什麼她都算不得頂尖。紀氏在留丹堂做手腳,除卻更加激怒陛下,以及激怒殷昭儀的娘家外,有好處麼?”
讓試膳內侍當場毒發的玩意兒,根本不可能用到天子身上。
這個道理,進宮不過幾個月的殷芄她們都心裡有數,何況是出過三位皇後一位妃子的紀氏?
他們想殺淳嘉也不至於做這麼明顯,這跟提醒淳嘉戒備起來有什麼兩樣?
淳嘉不置可否的問:“那愛妃以為是誰所為?”
是誰?
要本宮來說的話,當然是天子你自己啊!
雲風篁心下暗道,根據她對留丹堂上下包括殷昭儀在內的盤問,得出結論就是如果殷芄那兩個守在花廳外的陪嫁不是演技出眾到小小年紀就雙雙瞞得過她跟手下的眼目的話,那麼扣除殷芄自己下手的可能,留丹堂的下人是根本沒機會在粥裡做手腳的。
倒是天子身邊的人,尤其是試膳內侍本身,比較有嫌疑。
而且淳嘉也有理由這麼做——殷芄出身的殷氏是與洛氏歐陽氏比肩的高門,殷芄的父親殷衢又是個疼愛女兒的,當初殷芄才進宮,被雲風篁敲打,殷衢都能追著天子好幾天給女兒討公道,這會兒殷芄親自給天子熬的粥被下了毒,殷衢能善罷甘休?
這時候嫌疑指向紀氏,殷衢定然會率先上陣開撕……這不就是淳嘉想要看到的?
嗯,不,應該沒這麼簡單?
雲風篁尋思著,前朝歐陽燕然據說這陣子沒少彈劾紀氏了,這位老臣跟紀氏之間的恩怨可不淺,那是整個歐陽氏這兩年都明顯傾頹了的梁子,對於世家出身的人來說,這比打壓他本人還嚴重。
所以歐陽燕然還朝以來,撕紀氏撕的特彆賣力,既是要報答起複他的淳嘉,也是公報私仇的出氣。
有這麼位急先鋒打頭陣了,淳嘉就算希望洛氏之流跟上,也犯不著用這種手段再弄個殷衢頂上去。
那麼如果這事兒是淳嘉乾的……莫不是,馬上廟堂又要有大動靜,單歐陽燕然一個衝鋒陷陣不夠,還需要一個夠分量的重臣站出來,不遺餘力的攻訐紀氏?
雲風篁心念電轉,嘴上則道:“妾身倒有點懷疑宣妃瑞妃她們,畢竟今歲行宮整頓這事兒,主要是她們倆操辦的。若是想給留丹堂做點手腳,也不是沒有機會。陛下您也知道,宣妃瑞妃心存高遠,自來有些矜持,也覺得她們那種出身高位的妃子,就該跟妾身這樣的不一樣。”
“但殷昭儀當初當眾為陛下獻舞,
很讓她們吃驚。那之後,她們幾個本來親親熱熱親姐妹一樣,就分明的生疏了。”
“這些日子陛下去留丹堂次數不少,妾身方才算了算,卻比去宣妃瑞妃那兒還多了,這兩位心裡指不定怎麼個焦急惱怒法呢。”
“若說生出了想給殷昭儀些教訓的念頭,也不足為奇。”
“而且剛剛宣妃瑞妃不約而同的懷疑紀氏,怎麼看怎麼像是提前預備了讓紀氏頂缸。”
淳嘉嗯了聲,道:“愛妃的推測也有道理。”
“不隻是推測。”雲風篁柔聲說道,“雖然殷昭儀心疼底下人,攔著不許用刑,但妾身讓人將留丹堂伺候的單獨盤問,翻來覆去讓他們敘述從昨日起到今兒個早上的經過,有幾個重複了幾遍就出了岔子,顯然是提前串了供,說的不是真話——將他們拉去後頭嚇唬了一番,雖然因為被殷昭儀盯著,沒好下手,但內中有倆小宮女膽子小,到底問出了些端倪。”
這端倪就是留丹堂果然有宣妃瑞妃的眼線,而且昨兒個還跟絳霧苑、碎竹館聯絡過。
雖然那倆招供的小宮女信誓旦旦隻是尋常的傳遞消息,絕對沒有下毒這回事……實際上她們伺候的差使也接觸不到淳嘉的早膳。
不過這沒關係,雲風篁壓根不關心她們是否清白,能給宣妃瑞妃上眼藥就好。
也不隻是宣妃瑞妃,一句“殷昭儀攔著不許用刑”看似單純的敘述事實,卻不無挑唆:試膳內侍都當眾暴斃在天子跟前了,你殷芄不思想方設法的徹查真相,杜絕再發生類似的事情,竟然還有心思護著一群下人?!
難不成,在你心裡,這些個奴婢,比天子還重要?
果然淳嘉聽著,微微張目,眼底有著些微的陰沉,緩聲說道:“宣妃瑞妃可有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