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劃不來的事情。
洛寒衣忍不住抱怨道:“這都是紀氏不好!當年神宗皇帝陛下對他們家何其信任厚愛!駕崩之際將太皇太後與孝宗先帝都托付給了他們!結果他們卻欺孝宗年輕……”
“哪裡有那麼簡單?”殷氏聞言卻打斷她的話,小聲說道,“紀氏又不是傻的,他們當時雖然權傾朝野,卻根本沒有兵權在手,改朝換代根本不可能。如果可以,又怎麼會願意跟孝宗把關係鬨僵?還不是孝宗登基之後,忌憚他們勢大,想著打壓?”
“紀氏自覺要沒他們鼎力支持,神宗皇帝陛下都未必能夠奪下儲位。而且孝宗初登基時,也是有賴舅家扶持,才鎮住一乾老臣宗親……地位才穩固呢就想著過河拆橋,換了誰心裡高興?”
“雙方都覺得自己委屈,都覺得對方忘恩負義,這才鬨了起來。”
“……可紀氏鬨的也太過分了吧?不說君臣之義,就說孝宗先帝還是他們的嫡親外甥,竟被硬生生的逼到鬱鬱而終!”洛寒衣不服氣的說道,“要不是他們壞了規矩,咱們如今何必這樣被陛下忌憚?”
殷氏哼笑道:“娘娘這真是小孩子話!這種事情,要麼從開頭就不鬨,直接還政天子,告老還鄉去。一旦鬨了,雙方心裡有了芥蒂,誰敢退?萬一退下去之後,就被趕儘殺絕呢?家裡老太爺說過這個事情,倒是覺得,孝宗為君的資質差了些,若是換了今上這樣的,嗬!”
就淳嘉這種能隱忍的,換了他是孝宗,怕不表麵上跟紀氏親親熱熱,哄的紀氏心花怒放,轉過身來布局完了,一波送走舅家,還要送的天下人拍手稱快。
怎麼可能像孝宗那樣,
手裡沒捏兩張牌呢就讓舅家察覺到他的不滿了?
思及當今這位天子的做派,殷氏歎道,“罷了,陛下既然有著提醒,顯然也是不想君臣之間,走到孝宗與紀氏那種程度的。咱們家本來也沒有不臣的心思,這麼著,回頭讓老太爺去處置罷。咱們就在宮裡規規矩矩的過日子……且等家裡消息。”
有紀氏的前車之轍在,皇帝提前暗示已經很給麵子了。
總比前一天還被淳嘉好言好語哄著,後一日就全家老小一起下去見先帝的好。
洛寒衣咬著唇:“當初家裡是信了慈母皇太後的話,真心實意給陛下做事兒的,陛下卻這樣設計咱們,實在是……實在……有違明君心胸!”
“快不要說這樣的話了!”殷氏皺眉,“明君明君,你道古往今來的明君,隻有光明磊落的手段麼?陛下這一手雖然擺了咱們四家一道,但老太爺也說,今上雖然年輕,這駕馭臣下的手段卻不差,是能夠中興國朝的君主,不可輕慢!”
“而且就算在道義上,陛下哪裡做錯了?”
“本來咱們四家也是為了繼後之位才下場的,這會兒陛下有說不給咱們?他不但給了,還打算讓咱們自己商量,這說到哪裡,能說陛下不對?”
至於說這中間淳嘉早有準備,讓他們四家功勞相若……這就是他的手段高明了。
如果四家早點察覺,或者有某一家能夠頂著天子的算計脫穎而出,那也是他們的本事——這種都是君臣之間正常的博弈,合乎規矩。
殷氏勸洛寒衣:“事已至此,咱們也彆多說什麼了,且等著家裡消息罷。”
與此同時,雲風篁正在太初宮裡跟淳嘉抱怨:“妾身還真以為慈母皇太後念著妾身呢,結果去了之後,卻被慈母皇太後追問誰做繼後更合適,您說這不是為難妾身麼!這種話叫妾身怎麼接?陛下非要妾身做難人,直說就好了,乾什麼非要轉這麼個彎,弄的妾身措手不及的,好不尷尬……最後給慈母皇太後支了個招,也不知道太後她是否滿意?”
淳嘉聞言微怔,想了一想才歉然說道:“是朕考慮不周了,之前跟母後說起繼後人選時,提了一句說皇長子養在你膝下,繼後總要能夠容得下你才是。不想母後聽進去了,這不就親自問問你的意思麼?這事兒當初就是朕跟母後去許諾的,如今要怎麼個處置也肯定是朕跟母後安排,哪裡可能讓你去說?”
雲風篁將信將疑的看著他:“這麼說是妾身誤會慈母皇太後了?”
“母後讓你去跟那幾家說什麼了?”淳嘉不答反問。
見雲風篁搖頭,他放了點心,就道,“你看,母後其實就是私下裡問問你的意思,畢竟穰兒穠兒那麼可愛,母後也是極喜歡的。”
他要是說袁太後真心實意希望繼後能夠容得下雲風篁,雲風篁是肯定不相信的。
但提到公襄穰跟公襄穠吧,袁太後不能說像對齊王公襄茁那樣重視,到底也還算記掛,倒是顯得比較可信了。
雲風篁猶豫了會兒,嘟囔道:“那您也不早說,害得妾身好不擔心……就怕說錯了話,惹了太後娘娘不喜。”
淳嘉不好意思說出母後不會跟你計較這種虛偽的話,隻得岔開話題:“對了,這回中秋宴,未知預備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