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一直覺得自己沒把楝娘教好,叫你忍耐了她好些年……可哀家得說,楝娘就算不講理,好歹沒她那麼多壞心!你看看她進宮以來做的事情,哪一樁哪一件不是為了給自己還有謝氏謀取好處?!”
“哪一樁哪一件是為你著想?!”
“你寵她還不如寵那伊氏,好歹美貌溫馴;或者宣妃瑞妃那些也好,至少還算懂事;實在不行六宮隨便拉一個,也不會比她更能興風作浪……你怎麼就是這麼想不開?”
袁太後是真心想不通,在她看來雲風篁不就那樣?除了會鬨騰些,其他什麼擱宮裡都不是頭一等,這種人起初或者覺得新鮮,可這都也快兩年了,皇帝還沒新鮮夠的?
尤其宮裡今年還進了些人,哪個不是姣美可人乖巧懂事?
誰不比雲風篁強?
“……”淳嘉沉默。
這時候他的沉默在袁太後看來不啻是反抗。
太後眼裡就下來了:“皇兒,哀家真的是為你好!你若是覺得哀家是心胸狹窄見不得小雲氏得寵,哀家也不說什麼,但你得記住,紀氏是怎麼起來的?孝宗是怎麼英年早逝的?你登基之後那些年過的又是什麼日子?!難道你忍心讓你的子嗣,將來也這樣一點點熬過來?你天資何等聰慧,能夠從紀氏手裡掙脫出來,可你的子嗣也一定能夠做到嗎?!”
“母後,謝氏跟紀氏門第差距懸殊,就算是神宗尚未登基前的紀氏,那也不是謝氏能比的。”淳嘉不得不開口了,他沉聲說道,“而且賢妃也並非太皇太後,太皇太後能夠得到神宗敬重與專寵,是因為紀氏之故;可謝氏能有今日的恩寵,卻全來自於賢妃……賢妃不是那種會受家族左右的人。”
太後冷笑:“
她是不受家族左右,她還用得著謝氏攛掇嗎?遇見事情了,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雲氏女,抬了翼國公府出來做擋箭牌。有好處了,她就忙不迭的去給謝氏扒拉了!”
淳嘉沉默了會兒,低聲道:“賢妃出身不高,宮禁妃嬪卻多是高門貴女,她不免底氣不足,所以才會……”
“當真記著自己出身不高,就更應該謹言慎行,而不是依仗帝寵張揚跋扈!”袁太後氣得提高了點聲音,喝道,“而且她有什麼資格說自己底氣不足?!比她出身好的還在做宮嬪的大有人在,她如今貴為四妃之一,洛氏這等名門的嫡女,尚且要在她麵前俯首!”
“同樣無所出,上至前皇後下至多少你大婚時候就進宮伺候的宮嬪,個個膝下空虛,她呢?又養了皇長子又養了皇長女——這等恩寵,你結發的紀淩紫沒有,你青梅竹馬的楝娘沒有,你大婚時候迄今的妃嬪都沒有,今年才進宮的新人也沒有,獨獨她有!”
“你自己說,她這是底氣不足的樣子?!”
“哀家看她就是被你寵壞了,底氣太足了,所以才越發的無法無天!”
淳嘉不作聲。
袁太後見著,越發的來氣:“所以哀家給你這麼掰開了揉碎了講道理,你還是聽不進去?你還是想護著她?”
“……”淳嘉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母後,從記事起,孩兒就未嘗有片刻的鬆懈,一直至今。難得遇見個喜歡的,還請母後讓孩兒任性這一回,好麼?”
太後怔住。
下一刻,她眼淚洶湧而出。
殿中侍者瑟瑟發抖,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包括蘸柳在內,都噤不敢言。
這樣的寂靜裡,淚水劃過袁太後麵頰低落在衣襟上的“吧嗒”聲格外的清晰,太後先是無聲落淚,然後就是控製不住的啜泣,最後終於嗚咽出聲:“冤孽!冤孽!六宮妃嬪無數,天下美人儘可入你懷,你怎麼就……怎麼就……”
淳嘉端坐在下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隻平靜道:“請母後成全。”
許是見太後哭的太傷心,他到底流露出些許軟弱,緩和了語氣,柔聲補充了句,“孩兒保證,不會讓賢妃亂來。”
“……哀家當然會成全你的,哀家就你一個孩子,不成全你還能成全誰呢?”袁太後聞言放聲大哭,她哭了幾聲,卻立刻收住,舉袖胡亂擦了把臉,硬生生的忍住難堪與難過,冷笑出聲,“隻是哀家隻有一個要求:我兒何其尊貴!你這樣看重賢妃,賢妃合該用同樣的情意來回報你才是!”
她不給淳嘉開口的機會,跟著說道,“賢妃早年曾與戚九麓定親的事情許多人知道,一次次被翻出來,哪怕最後辟謠了丟的也是皇家的臉!不若永絕後患,讓賢妃自行徹底解決此事!”
淳嘉一怔,道:“母後的意思是……?”
“怎麼?你為她貶了楝娘前馨妃,賜死前貴妃,委屈過淑妃姐妹,打壓過瑤寧夫人陸充儀賈充媛,三番兩次嗬斥宣妃瑞妃曼雅夫人殷昭儀,甚至多次強令前皇後臥病好方便她當權,更冷落了諸多宮嬪,可謂三千寵愛在一身。她為你殺個戚九麓表決心都不成?!”袁太後神情嘲諷,“哀家的皇兒竟然這樣卑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