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章 皇家子弟(1 / 2)

這後宮有毒 繁朵 7436 字 10個月前

晌午前後帝京下了一層雨,午後雖然漸漸的停了下來,院中枝繁葉茂的一株青鬆卻吸飽了水,隻微風徐徐而過,搖動之間,就有豆大的水滴冷冰冰的砸下來。

於錦緞夾衣上洇開滲至肌膚,是這個季節特有的寒涼。

一直涼到人心裡去。

竇宿跪在側後方,想哭又不敢,趁著沒人經過,用帶著哭腔的氣音勸公襄霄:“要不世子就說是竇家那邊的意思罷,反正王爺如今都認定了,您不肯承認也沒法子,徒然在這兒受苦……這天這樣冷,小的也還罷了,您要是落了風寒,那可怎麼好?”

“……”公襄霄懶得理會他,隻麻木的跪著,麵無表情的看著不遠處的欄杆。

正好有人從月洞門進來,打欄杆裡走,走的從容不迫,眼風都沒帶他們主仆一下——畢竟世子已經連續好幾天被王爺罰跪,能夠出入這座院子的人早就看膩了。

公襄霄也跪膩了,前天他才鬨過,大喊大叫的衝進欄杆儘頭的書房裡,讓攝政王要殺要剮儘管來,憑什麼這樣慢吞吞的折辱他?!

然後跟前兩次一樣,被侍衛架出來按跪回原地,還被延長了倆時辰的罰跪。

這場懲罰最早的由頭是賢妃中毒之事,攝政王在朝會上信誓旦旦主使是明惠長公主殿下,動手的是紀氏餘孽,但實際上才回來王府,就差點將整個書房砸了一遍,爾後哆嗦著手讓人召了世子到跟前,質問他流虹是怎麼回事?!

公襄霄聽聞賢妃中毒是流虹下的手之後也非常的惶恐,他起初自覺理虧,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幾乎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可是後來就覺得不對了——攝政王跟幕僚們商量了一陣後,認為就算有太皇太後做援手,說服了明惠長公主甘認罪名,也不能輕忽了淳嘉的手段,所以流虹這根線,必須完完全全的抹除。

攝政王當然是不可能將公襄霄推出去頂缸的,諷刺的是這不是出於純粹的父子情誼,而是因為公襄霄是他的元配嫡子,還是受了朝廷正式冊封的世子,公襄霄做的事情,攝政王怎麼可能撇得清乾係?

但如果隨便抓一個人出來做替罪羊的話恐怕在朝堂上也未必交代得過去,所以攝政王就想到了竇家。

竇家隻是一個尋常的官宦人家,由於嫡女被少年時候的攝政王看中,出了一位王妃,才漸漸有著起色,但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真正的顯赫過。因為孝宗時候安排他們家子弟進了皇城司,皇城司監察天下,直屬天子,權力不小,地位就不是很高,而且從上到下都十分低調……等竇王妃去世、陸繼妃過門,世子公襄霄都被攝政王漸漸冷落,竇家在皇城司內部也一點點的衰落了下去。

雖然有公襄霄作為聯結,但實際上攝政王府跟竇家已經很久沒有正經來往過了,就算逢年過節,雙方也都是意思意思的交換下禮物。

攝政王如今對世子都不是很疼愛,當然也不會心疼這個前嶽家。

而且他的幕僚也勸公襄霄:“如今還沒到那時候,隻不過今上心思敏銳又手段狠辣,為防萬一,提前備著而已。世子何必跟王爺犟呢?王爺也是為您好。”

道理似乎是這個道理,畢竟攝政王倒台了,對於攝政王府上下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可站在公襄霄的立場上,他自從失去了母妃,失去了父王毫無保留的寵愛後,手裡的籌碼一點點的少,如今僅存的,除了跟戚九麓的交情外,就是竇家這個外家了。

哪怕竇家如今已然不是很幫得上他的忙,但至少這是打心眼裡站在他這邊的——儘管公襄霄也知道,竇家這麼做,不無覺得他的身份還有價值的考慮,可終究是看著他長大、一直對他溫言細語百般嗬護的外家。

他是絕對不肯將這外家當成棄子扔出去的。

父子倆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實際上以攝政王的手段,世子不答應又怎麼樣呢?他有的是辦法讓竇家去背鍋。

可這一回興許是賢妃中毒的事情引起的波瀾太大,攝政王動了真怒,他一定要逼著世子低頭不可。

而公襄霄則是堅持不肯,於是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這中間許多人都來勸過,幕僚們是肯定要說的,竇家雖然還不清楚到底怎

麼回事,仍舊來了人代公襄霄請罪,請攝政王看在世子年輕不懂事的份上原諒他,甚至陸繼妃都難得過來打圓場:“前些日子東興大長公主才提過咱們府上虧待世子的事兒,這會兒天冷了,世子又素來嬌生慣養,一直在風裡雨裡的跪著可怎麼成呢?到時候跪出個好歹來,外頭不知道要怎麼說,宗室們也要過問的,況且王爺膝下就世子跟震兒兩個孩子,哪能不好好兒珍惜?”

但都沒能勸得攝政王回心轉意。

小廝竇宿已經私下跟公襄霄開解了好幾回了,他覺得攝政王無非是覺得作為父王的麵子被反駁了下不來台,趕著跟淳嘉爭鬥關鍵時刻的壓力,有點兒鑽牛角尖了。

左右公襄霄是兒子,跟老子低個頭又如何?

是,您父王如今是不那麼心疼您了,所以您在這兒跪壞了身子,還不是高興了繼妃母子倆,叫九泉之下的王妃娘娘難受?

可公襄霄魔怔了一樣,早先還會爭兩句,現在什麼都不說了,大有直接跪死在攝政王書房前的意思。

竇宿看著心裡慌,怯怯的說了兩句就沒底氣繼續了。

他心裡亂七八糟跪回去的時候,月洞門裡又進來了人。

這些天,經過的人看他們主仆是看膩味了,他們看經過的人也沒了新鮮羞赧,一主一仆都心無旁騖的跪在庭中,任憑鬆枝上的積雨隨著陣陣西風劈裡啪啦打下來,濺的滿頭滿腦。

但這次來的人卻沒有走回廊,而是直接步下庭中來,從側麵到了公襄霄身畔,一陣窸窸窣窣聲,頭頂的水滴跟天光一起被擋住,公襄霄怔忪了會兒才回過神來,是來人給他撐了傘……說起來他在這兒跪了多少天自己都不記得了,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麼乾。

早先竇家來人是不敢,陸繼妃是不願,其他人出於種種考慮,頂多在攝政王跟前幫忙緩頰一二,直接善待他的是一個都沒有。

心裡明白這個時候不適合走神,這會讓他這世子顯得更加狼狽,也更加不被看好。

然而公襄霄還是下意識的想到了那麼一刹那的淳嘉,幼年時候他一直看不起的那個遠房堂哥,他才登基的那會兒是怎麼走過來的呢?

說到底他比淳嘉差遠了。

如果是淳嘉,肯定不會被逼到這個地步,還毫無還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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