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蓯娘隻著中衣,這會兒已經是秋末冬初,春慵宮中雖然尚未燒起地龍,氣候業已很冷了。
她在外頭跪著戴罪的功夫,嘴唇都凍的蒼青。
入殿後,依著規矩行了禮,就低下頭,一言不發。
袁太後見著就是生氣,沉著臉道:“蓯娘,你這是什麼樣子?!”
“反正事情已經做下,太後娘娘憐惜楝娘姐姐、照拂梔娘妹妹,卻唯獨一點兒也不在乎妾身,就算妾身如今跟您求饒也沒什麼用,卻何必費那功夫?”袁蓯娘淡然說道,“太後娘娘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罷。”
“哀家要是不在乎你你以為你能進這個宮?!”袁太後被氣笑了,“縱然你沒本事討皇兒的歡心,這些日子在宮裡頭,誰短你吃了還是短你喝了,一應用度不比你在家裡強?!合著給你這樣的機會還是委屈你了?!”
袁蓯娘微微冷笑,說道:“陛下年富力強龍章鳳姿,妾身區區一介庶女,能夠伺候他當然是邀天之幸。太後娘娘的大恩大德,妾身從未敢忘!”
“你既然知道好歹,那哀家問你,你為何要對二皇女下毒手?”袁太後見她這種態度待要震怒,被蘸柳低聲勸住了,忍著怒火問,“二皇女小小年紀難不成還能得罪你?!就算是其養母洛氏之過,你來找哀家主持公道哀家難道會不管你?!”
這是實話,雖然袁太後在三個侄女裡頭對袁蓯娘最為忽略,但畢竟是親姑侄。
她平常不怎麼過問袁蓯娘是一回事,其他妃嬪欺負了袁蓯娘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淳嘉的三宮六院裡頭,除了雲風篁這個特例外,其他妃嬪袁太後要收拾還真不費什麼功夫……其他妃嬪也沒那膽子跟袁太後對著乾。
所以袁太後特彆的生氣,她要是真的不管袁蓯娘的死活,袁蓯娘受委屈了自己劍走偏鋒去報仇也就算了,可她沒有!
當然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問清楚袁蓯娘是怎麼將手伸到煙蘭宮去的。
故此見袁蓯娘撇過臉去不予回答,袁太後還是忍住了沒發作,沉聲問她到底聽了誰的攛掇做下這等歹毒舉動?
“打從妾身進宮起,就被太後娘娘安排在楝娘姐姐的手底下。”袁蓯娘起先不說話,後來看太後動真火了,蘸柳也幫著勸解,讓她還是老老實實的招供,免得壞了姑侄之間的和氣,袁蓯娘這會兒當然無所謂姑侄之間的和氣,隻是思忖著不想平白吃苦頭,方冷哼著說道,“時時刻刻事事處處看她的臉色,這麼著,這會兒妾身除了聽楝娘姐姐的攛掇,還能聽誰的?”
袁太後直接叫人上去掌嘴了:“哀家原本以為你好歹是袁氏女,所以怎麼也要給你個機會,誰知道你這賤婢到底是小婢生的不上台麵,自己做下這等惡事,不思過錯,反而汙蔑嫡姐,著實該死!”
太後問話的時候淳嘉就在旁邊聽著,見狀忙勸她息怒。
結果他話還沒說完呢,底下袁蓯娘挨了兩個嘴巴子,就冷笑起來,倏忽高聲說道:“太後娘娘覺得妾身是小婢生的不上台麵,然而陛下何嘗不是姬妾所出?原來太後娘娘也一直看不起陛下麼?!”
這話聽得太後一陣暈眩,險些沒被氣的當場昏厥過去——淳嘉由於太後的緣故,一向不愛直接處置袁氏的,尤其是袁氏女。
但眼下也顧不上了,立刻吩咐人將袁蓯娘堵了嘴拖出殿外,又上前扶住太後讓她彆跟袁蓯娘一般見識:“她就是知道罪大惡極不能赦免,專門揀戳您心
的話說,您何必當真?您是怎麼對孩兒的孩兒心裡還沒數?這二十幾年來的教養扶持,難不成是她這麼三言兩語就能挑唆的?”
袁太後隻是流淚,說道:“哀家被這賤婢氣昏了頭,那話是專門罵她的,哪裡有說全天下人的意思?”
“孩兒知道。”淳嘉哄道,“您彆氣了,誰家子弟多了沒兩個忤逆不孝的呢?您就當她是那一類的,罰了也就罰了,彆管她說那些有的沒的。”
蘸柳等近侍也在旁邊勸太後冷靜,說都是袁蓯娘不好,謀害皇嗣在前,挑唆天家母子在後:“婢子瞧著,她約莫是嫉恨純恪夫人跟昭媛娘娘,覺得那兩位都是封了妃,唯獨她不是。可就算都是姐妹也是有個高下的,就不說嫡庶的事兒,純恪夫人是陛下的青梅竹馬,還是太後娘娘您一手帶大的,又生過齊王殿下,袁氏諸女,誰能越過她去?”
“就是昭媛娘娘,那也是被嫡母養在跟前記在名下,精心教養大的,論才貌淑德不在洛氏歐陽氏那四位之下,故此一起封了妃!”
“她無非有幾分顏色,還是仗著太後娘娘的垂愛才進宮的,能夠做個宮嬪跟在純恪夫人身邊好好兒過日子有什麼不好?”
“可見人心不足蛇吞象,怨不得任何人,隻是她自己的錯!”
好說歹說的太後總算止住悲戚,也沒了盤問的興致,跟淳嘉說道:“哀家看這賤婢也不會說了,哀家也不想再問!這麼著,將人直接杖斃了吧,對外就說她福薄命短受不住做宮嬪的福氣,暴病沒有的。”
淳嘉其實還想再問問的,因為袁蓯娘不管是被攛掇被蠱惑還是出自本心,她自己肯定沒那能耐謀害到二皇女的乳母。
而且為什麼選擇一個不重要的皇嗣的乳母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