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這次去見太皇太後還是受到了冷待。
女官客客氣氣但也冷淡疏遠的告訴他:“太皇太後方才起是起了,隻是有些頭暈,故此又回去躺下,如今不宜打擾。”
“未知皇祖母可曾召太醫?”淳嘉絲毫不以為忤,一臉的關切,就跟真正的孝子賢孫一樣,噓寒問暖的,無微不至關心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滿臉擔憂的離開。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但是太皇太後的親孫子,還是頂頂孝順體貼的那種。
等他走了,女官入內給太皇太後複命。
並沒有回去榻上躺下、瞧著精神氣兒也還過得去的太皇太後心情複雜,說道:“所以哀家不願意見他,自從他登基以來,迄今都在裝,雖然站在為君者的立場上,不能不佩服他的毅力跟隱忍,但哀家實在不想看到那張虛情假意的臉。”
“您不願意見,那咱們就不見。”陪了她風風雨雨幾十年的心腹歎著氣遞上溫熱的蜂蜜玫瑰飲,唏噓道,“您都什麼身份跟年紀了,這點兒任性的資格還沒有嗎?左右現在也沒什麼人讓咱們牽腸掛肚了,您愛怎麼樣就怎麼樣。陛下呀,他願意受著得受,不願意受著,也得受!誰叫他一定要做這孝順孫兒呢?他願意這麼做,您就直接當他啊是個孫子使喚著!”
太皇太後歎息一聲:“隻可惜這孫子隻是裝的孝順,哪裡是真孝順?你們且看著罷,他來了兩回麵都沒見著,耐心已經差不多,接下來就該使手段逼著哀家回去行宮。免得將他自己也拖在這兒了。”
本來太皇太後執意留在道觀小住,皇帝苦勸無果,皇後帶著妃子過來伺候,天子自回行宮處置政務沒毛病。
畢竟坊間也有兒子孫子離家千裡為官,留下兒媳孫媳侍奉老人的。
但如今道觀起了火,這個就不一樣了。
雖然太皇太後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乃至於驚擾,但既然有了這麼一件,出於對太皇太後的重視,這地方就該暫時劃作“險地”。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是尊貴非常的太皇太後?
按照孝道,淳嘉不但接到消息之後須得立刻趕過來請安,而且一定要將人接去更安全的行宮才是。
如果太皇太後堅持不肯走,孝順的孫兒當然也得舍命陪君子,不能將長輩獨自撇在險地。
但道觀這邊處置政務不方便,淳嘉又是個勤政的,他怎麼可能長期留下來?
他不想留下來,又不想背負對太皇太後不夠孝順的名聲,那就隻能設法讓太皇太後跟他回去了。
果然晌午後,歐陽燕然、攝政王等重臣、宗親陸陸續續的抵達,都是來請太皇太後回行宮的。
站在攝政王的立場上他應該巴不得看到淳嘉被太皇太後刁難,問題是他也是太皇太後的晚輩,淳嘉派人當眾去跟他說道觀才走水過感覺不安全,讓他一起幫著勸說太皇太後離開道觀以策萬全,他能拒絕嗎?
他要是敢拒絕,淳嘉轉頭就能將他這種不將嫡母死活當回事的行徑給宣揚出去。
所以他隻能一起來。
皇帝打頭,一群宗室、大臣跪在彆院門口請太皇太後三思,請她以鳳體為重,甚至還有人請她以國事為重,話說的客氣,意思卻是不要以一己之私讓君臣都絆在這道觀裡無法專心治理國家。
太皇太後早有預料,派女官出來告訴他們,原本太皇太後這兩日就要回去行宮的,但一直夢見前皇後跟康婕妤,心下難安,這才不忍離去。
君臣明白這是談條件了,淳嘉斟酌了下,就表示願意追封這兩位。
反正人都死了,家族也覆滅了,區區哀榮也不過是一道聖旨意思意思。
於是追封前皇後紀淩紫為端慧皇後,康婕妤為恬妃。
這承諾做了出來,太皇太後總算鬆口,同意返回行宮。
隻不過她這種身份不可能說走就走,是以具體的還駕日子定在了三日後,這三日裡得歸置下箱籠什麼的……總之就是一些起程前的準備。
淳嘉見狀就在次日先回去行宮,打算等她動身的時候再過來陪同。
他走之前去見雲風篁,著她盯著點兒太皇太後以及柔昆夫人,免得這兩人搞什麼事情。
“柔昆夫人滿腔芳心都在陛下-身上,陛下卻還擔心個什麼?”雲風篁故意揶揄他,“倒是妾身需要擔心
柔昆夫人來尋妾身的不是才是。”
淳嘉哂道:“韋紇可賀敦興許還有消息傳給她呢?”
“那她也會立刻去稟告了陛下,好得陛下稱讚。”雲風篁懶洋洋說道,“哪裡用得著妾身盯著?”
說是這麼說,其實不必淳嘉招呼她就讓人看住了這兩位的。
甚至連婉妃跟宣昭儀處,也都安排了眼線。
這倒不隻是懷疑之類,關鍵是她想放火被人搶先這件事情讓她怪沒有安全感的。
由於對善淵觀的生疏,這次走水的罪魁禍首她根本就沒有什麼頭緒,為了掩飾自己原本的打算,她甚至不能表現出任何的質疑。
這麼著,知道身邊有個會半夜放火的主兒,能不防著點?
左右她這次出門雖然留了部分心腹在行宮裡照顧皇嗣跟侄女們,卻也帶足了人手。
這一番安排也沒白費功夫,淳嘉走後的當天傍晚,陳竹過來稟告說太皇太後那邊有著異動:“就在方才,有個眼生的道姑進了太皇太後的院子。奴婢這兩天已經將善淵觀上上下下,包括粗使在內,都看了一遍,內中並無那人。而且,奴婢總覺得那人有些古怪。”
雲風篁問:“怎麼個古怪法?”
“說不上來。”陳竹沉吟道,“就是覺得哪兒不對……隻是奴婢這腦子,一時間卻轉不過來了!”
“那道姑進去時間長不長?可出來了?”
陳竹說已經進去了會兒了,他離開時還沒出來。
雲風篁想了想,就說道:“備輦,本宮去給太皇太後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