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篁沒等淳嘉開口就先道:“陛下雖然對明惠長公主殿下一片愛護之心,然而殿下卻不能領會,反而處處將陛下當做仇人看待。若是這樣的忍讓能夠換來殿下日後的理解,也還罷了。但陛下明鑒,長公主殿下其實已經不小了,她是先帝嫡長女。底下的雲安、遂安兩位殿下已然下降不說,雲安長公主殿下,更是身懷六甲,不日便將生產!這都是可以當娘的年紀了,卻還如此肆意妄為……”
她歎了口氣,“陛下,先帝駕崩之際,三位長公主殿下都十分年幼。陛下-身為嗣子,正所謂長兄如父,若再不對長公主殿下進行管教,那才是後果不堪設想啊!”
顧箴在旁邊聽著嘴角微微抽搐,很想說明惠針對的明明就是貴妃你,同皇帝什麼關係?
但淳嘉麵沉似水的,這神情讓一乾自覺不是那麼得寵的後妃都沒敢擅自插話。
“朕知道。”淳嘉其實也知道雲風篁是在拉自己下水,但他更明白貴妃說的有道理。
他因為皇位得自先帝孝宗的緣故,再加上自己的生身之父去的早,且扶陽端王去世之前由於身子骨兒弱等種種緣故,對他這唯一的男嗣也不算很親近。故此對從未見過的嗣父是有著感激與感情的。
故此對明惠三姐妹,雖然不是真正的千依百順,什麼都由著她們的性-子來,卻也在不妨礙自己的範圍內儘力回護。
尤其是嫡親嗣妹明惠的種種作對的舉動,因為其實沒有真正的動搖到淳嘉的權力,他是抱著包容與忍讓的態度來的。
放眼前朝後宮,如今能夠讓他這樣心甘情願讓著的,長輩也不過兩位皇太後,平輩無非雲風篁跟明惠。
其他人誰敢叫皇帝受這個氣,怕不是不想過日子了。
可明惠也不知道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呢,還是太明白這個道理,從前在朝會上鬨起來不說,今兒個連賞桂宴也攪了。
那麼下一次呢?
她是尊貴的長公主殿下,許多場合都可以出席。
難不成就讓她以後參加宴飲一次鬨一次?如此且不說多麼掃興,多麼丟天家的臉麵,最重要的是,會讓外頭認為淳嘉為人軟弱,連個嗣妹都奈何不了。
這樣的天子如何教人心生敬畏?
淳嘉是絕對不允許這樣的質疑出現的。
而且明惠這次鬨騰跟上次還不一樣,上一次明眼人都知道,長公主是被攝政王當槍使了,固然這會讓大家覺得長公主不是那麼的聰慧機敏,可好歹也算是天真無知,不是那麼的討厭。
但這一次,明惠先是去鬨貴妃,跟著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指責重臣雲釗,這就很讓朝臣們,尤其是跟淳嘉親近的朝臣們忌諱了。
雲風篁敢打賭,這會兒淳嘉跟保皇派的臣子們,絕對不會將之當成長公主與貴妃之間的不和睦來看待。
他們想的多半是,長公主既然已經開始針對臣子,那麼今天是翼國公,明天會不會就是歐陽燕然?後天是不是就輪到了殷衢等人?
長公主殿下給前朝後宮的印象,就是庶人紀晟去之前,她大概是普天下最無憂無慮的尊貴人了。
真正的金枝玉葉。
唯一的煩惱大概也就是太過豐腴。
庶人紀晟去後,因著種種風起雲湧,一度被人忽略,但廟堂一鬨,大家也就想起來而且不敢怠慢了。
那時候明惠針對的主要是雲風篁,這讓大家覺得不過是天家女眷之間的矛盾,與他們既沒直接關係,而且也不是什麼大事。
所以當時很多人都支持明惠長公主,認為皇帝出於對孝宗的感激與孝心,合該將寵妃交給長公主出氣。
畢竟區區一個妃子怎麼能夠跟先帝骨血比呢?
如今明惠的矛頭對準了他們自己,他們可不會這麼想了。
他們會覺得長公主太過恃寵生嬌,一位長公主罷了,憑什麼插手前朝,還為了一己之私,拖重臣下水?
這是意圖攪亂朝綱的舉動!
最主要的是,她此番針對的翼國公,不僅僅是雲風篁名義上的娘家族長,也是淳嘉最堅定的支持者之一。
故此,明惠此舉,究竟是自己犯糊塗,一時衝動呢,還是受了攝政王那邊的挑唆?
天家叔侄爭位這麼大的事情,根本容不得任何輕忽。
所以無論淳嘉跟保皇派心裡怎麼想的,肯定都要做好了明惠背後有政敵攛掇的準備,免得被打個措手不及。
也因此,不必雲風篁提,淳嘉也不會讓明惠繼續這麼肆無忌憚的鬨事下去了。
這不僅僅是不想再被這嗣妹搗亂,也是他作為嗣兄對明惠的一番愛護,擔心她鬨騰慣了,弄出自己也沒法再給她圓場的事情,到時候會教九泉下的孝宗傷心難過。
“朕會敲打明惠的,你們今兒個都受委屈了。”淳嘉捏了捏眉心,淡聲說道,“清舒同柔昆今日很好,皇後看著好生賞賜一番。”
顧箴連忙答應。
崔憐夜垂著眉眼,平平靜靜的上來謝恩,柔昆臉上卻有著失望。
淳嘉注意到,微哂道:“朕等會兒再去看你,你且先回去罷。”
柔昆頓時高興,開開心心的行了個禮,這才背著手,雀躍的走了。
殿中後妃也沒在意皇帝的許諾,包括雲風篁在內,本來今兒個崔憐夜跟柔昆出麵圓場,皇帝也該去她們那裡,以示讚賞。
而柔昆年紀小,按照太醫的叮囑,淳嘉去了也不會跟她有什麼,不過哄哄她而已,大家自然不會生出什麼醋勁來。
“明惠今兒個去尋你,真是懷疑你插手了她婚事?”淳嘉打發了柔昆,複問雲風篁。
雲風篁說道:“也不止,她還說她不喜歡雲溪客,妾身同她講,陛下怎麼也不可能虧待了她,雖然妾身之前也沒見過那雲溪客,但就今兒個席上的表現也是個會有前程的,必然委屈不了殿下。可是殿下聽不進去,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