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篁搞定了昭慶,確認了歐陽長生留下來做伴讀,注意力就放回了皇後身上。
確切的說,是放回了顧家身上。
她對淳嘉的心思非常了解,這位天子是愛美人更愛江山的主兒。
指望他因為寵愛自己,就將東宮之位雙手碰上,基本是不可能的。
他甚至連後位都不會給她。
所以與其花心思繼續哄著皇帝,還不如維持住如今的寵愛,剩下來的自己設法努力去爭取。
如今朝堂上下,差不多已經成了淳嘉的一言堂,攝政王的話語權,隨著顧芳樹嫡女的冊後,以及去歲定北軍被雲氏子弟大舉入主,飛速下降。
畢竟再多人傳半步皇太弟,也比不過堂而皇之出繼孝宗的淳嘉來的正統。
雲風篁覺得,之前暫寄在皇後那兒的後位,也是時候拿回來了。
當然,因著淳嘉沒有廢後的打算,首先她得幫著顧家將這後位給折騰掉。
還好皇帝有著失信於臣子的前科,顧家又是個惶恐的,這一步不難走。
誤導皇後的招數已經用過了,過猶不及,接下來還是不要繼續從皇後下手的好,雲風篁若有所思,傳聞攝政王在定北軍中時,與顧芳樹有著袍澤情誼,一度情同兄弟……這會兒顧家上下惶惶然不可終日,顧芳樹自己呢遠在草原上打生打死,攝政王什麼都不做,也未免太對不起那些年的並肩作戰了罷?
她於是轉天就跟淳嘉說:“等這回避暑結束,孩子們就要進學,陛下一早許了那韋長空官職,他也是答應了的。但聽說這人至今還住在攝政王府?這也未免太不像話了。”
淳嘉起初還不是很在意,主要也是這些日子難得跟攝政王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也不想主動挑事兒,就敷衍道:“興許是住慣了吧。左右咱們看中的是他才華,其他倒是不必很在意。”
“可是陛下,人人都知道韋長空當年深受先帝恩典。”雲風篁微微蹙眉,柔聲說道,“自從他致仕後歸隱田園,早先時候不出仕,還能說是淡泊名利。後來總算出山,卻直接進了攝政王府為攝政王幼子開蒙……這舉動,就很讓人議論了。如今都什麼時候了,還要跟攝政王纏在一起,這是幾個意思呢?陛下寬宏大量,妾身都覺得委屈!”
淳嘉還真不怎麼在意這點兒委屈。
他從小到大忍耐的時候多了去了,這麼點兒真的不算什麼。
但,他在意雲風篁話裡話外暗示的,韋長空至今住在攝政王府,會讓人懷疑淳嘉承位的正統性。
畢竟攝政王差點成為皇太弟的事兒雖然到底在紀氏的反對下沒有落實,坊間卻一直有著傳聞。
當年深沐孝宗恩典的韋長空,矢誌不渝的跟著攝政王什麼的……怎麼能不讓人懷疑,孝宗真正屬意的新君,是攝政王而不是他生前見都沒見過的淳嘉?
所以韋長空那樣的才名,才願意給攝政王的嫡幼子開蒙,才願意放棄高官厚祿扃牖在王府做一介西席,才會在接受淳嘉給予的官職後卻還是不肯離開攝政王府……
皇帝所以露出沉吟之色。
雲風篁趁勝追擊:“再說了,陛下寬宏是臣子的福分,可臣子不知道珍惜,還變本加厲,這也未免太過給臉不要臉了!雖然韋長空才名冠絕當世,但算算他實打實為朝廷為天下做的事兒,有幾件?論起來還不如如今在朝的諸官員來的多呢。他憑什麼這般恃才傲物?沒得是看陛下性子好,存心跟陛下作對?”
其實韋長空未必如她所言的那樣廢物,關鍵是他當年連中六首入朝為官的時候還很年輕,又入了孝宗的眼,是紀氏打壓的首要目標之一。
就他當時的年紀跟處境,能夠做出什麼成就來就奇了怪了。
後來沒多久,他母親病逝,也就丁憂去了。
沉寂多年後再次出現在帝京,就做了攝政王府的西席……就這經曆,韋長空如今除了才名之外,自然沒什麼能夠拿得出手的成就。
雲風篁猶自不放過他,還說道,“要妾身說,陛下什麼都好,就是
這待下的性子太過寬厚了些。如翼國公那樣的老臣,知道本分也還罷了。像韋長空這樣,自恃才華沒點兒分寸的,沒得以為是自己應該的呢!他要隻是這樣傲著,還能說是讀書人的一些矯情勁兒,可他若是因此大了膽子,說些做些有的沒的,沒的帶壞了咱們的皇兒!”
“……朕知道了。”淳嘉皺皺眉,沒有正麵回答,但雲風篁心裡有數,皇帝應該是被自己說動了。
他可以不在乎韋長空的恃才傲物,甚至不在乎韋長空心裡向著攝政王。
但……
皇帝是不可能容忍韋長空之流,因為自己的寬宏大量,蹬鼻子上臉的去支持攝政王的。
他登基十三年,親政五年,這許多日子怎麼走過來的,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到手的權力,既不可能交出去,更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哪怕知道攝政王是孝宗唯一的弟弟,哪怕也知道孝宗當年的確是想傳位給這個弟弟的……但,既然被推上帝位的是他,他也為走到今日付出了這許多,這會兒他可高尚不到對攝政王拱手相讓。
實際上,容忍公襄若寄至今頂著攝政王的頭銜出入,淳嘉認為自己已經足夠心胸寬廣。
畢竟天子已經親政,何須攝政王?
這是因為公襄若寄與孝宗關係密切,與定北軍關係密切,在朝多年也有一些死忠班底,出於對孝宗的感激,以及不打算跟這便宜叔父撕破臉,給自己落下手足相殘的名頭……最重要的是,公襄若寄如今已經威脅不到自己什麼,淳嘉這才打算徐徐圖之。
但如果這種有條件的寬容,卻被理解成了軟弱,乃至於可欺,這……這是皇帝絕對不能容忍的!
次日他就賜了韋長空兩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