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沉思了會兒，說道：“當初赦免陸春草，是皇祖母堅持。”
雲風篁好奇的看著他。
這要是紀氏還在，太皇太後堅持的事兒，不管什麼理由，那肯定沒什麼問題。
但現在麼。
太皇太後堅持，淳嘉不同意，就能輕易否決掉。
“皇祖母說……”皇帝沉吟了會兒，才道，“陸春草還有大用，不可賜死，就算賜死，也不在此時。”
就這？
雲風篁心道，就這麼一句話，能說服淳嘉？
就聽皇帝繼續道，“朕追問皇祖母陸春草有什麼大用，為何不能立刻賜死，然而皇祖母不肯回答，隻說如果朕一定要賜死陸春草的話……自己也不會再待在宮裡，寧肯離宮，前去為神宗先帝守陵！”
雖然說如果淳嘉堅持不讓太皇太後這麼做的話，太皇太後連慶慈宮都出不了，但當初庶人紀晟出事時，太皇太後縱然也是嘗試鬨過的，卻也沒有說事後就去神宗陵前長住，讓淳嘉下不了台。
卻為了陸春草這般堅持……
陸春草是什麼人？
一介宦官罷了！
天下隨便一個讀書人都能夠鄙薄不屑。
有什麼值得太皇太後如此維護的？
雲風篁心念電轉，要不是陸春草是庶人紀晟跟前出來的，跟過孝宗，同攝政王關係密切，就是沒有跟太皇太後有過什麼來往，她都要懷疑神宗頭上有點綠了……
“朕想著左右王叔已去，陸春草是死是活無關大局，卻也不想為了他傷了同皇祖母之間的和氣，也就允了。”淳嘉道，“等明後日朕去慶慈宮請個安，順便問問這事兒。”
頓了頓又道，“不過皇祖母待益王素來親切，興許益王夫婦私下裡已經同她說過了。”
雖然他才是太皇太後的嗣孫，但論到相處，公襄霄跟太皇太後更像祖孫。
很多事情，他們之間說起來還坦白些，對於淳嘉反倒是疏遠又防備了。
不過皇帝也無所謂，反正國朝如今是他當家。
對於這些細節，淳嘉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很輕易的原諒他們。
次日皇帝果然就去了慶慈宮，雲風篁正琢磨著回頭怎麼跟他套話時，卻有個小宮女倉皇奔入，伏地稟告：“娘娘，謝府使了人到宮門口稟告，道是十八少夫人昨晚上發動，今兒個早上生下一子，如今卻瞧著不好，似乎要血崩了！故此求娘娘……”
不等她說完，雲風篁已經急速吩咐清人：“你親自走一趟，讓素來給本宮診脈的幾位太醫都過去！”
雖然如此，當天傍晚的時候，還是聽到了噩耗：小江氏沒能救回來，到底去了。
“娘娘請節哀。”近侍們都小心翼翼的勸雲風篁，“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隻能說十八少夫人福薄……您想想當初的溫徽賢妃，有些事情也是免不了的。到底不是每個人都像娘娘這樣福澤深厚。”
雲風篁麵色難看，一方麵是心痛於小江氏的韶華而逝，另外一方麵，卻是擔心自己。
說什麼福澤深厚不深厚的，就拿溫徽賢妃來說，她難產而死前，誰敢說她命不好？生來是名門望族的嫡出女，雖然親娘去的早，可親爹將她們一雙姊妹愛若珍寶，為此連續弦都沒有。
禮聘入宮後，立馬身居高位。
就算頻繁受到雲風篁的打壓，可靠著娘家，到底也還是呼奴使婢的一宮主位。
之後更是沒兩年就懷上了皇嗣，還一舉得男！
接著呢？
孩子生下來了，她沒能睜開眼睛。
雲風篁在宮裡呼風喚雨這些年，膝下單是非親生的皇嗣就養了四個，秦王跟昭慶更是淳嘉最寵愛的孩子……如果她能夠太太平平生下來皇嗣，絢晴宮的聲勢必定再上層樓，地位也更加穩固。
但……
如果她難產了，撒手而去，可想而知，絢晴宮分崩離析隻在頃刻之間！
秦王跟昭慶往後能不能繼續得寵都是個問題！
更不要說，倘若她沒了，她的孩子卻留下來了，會是什麼下場？
當初溫徽賢妃去世，好歹有娘家幫忙奔走，選擇了她這個貴妃作為七皇子的養母。
就算她彆有所圖，卻也著實好好兒的養著七皇子。
沒意外的話，這位皇子會跟秦王一樣，受到淳嘉格外的關注跟重視。
等長大了，儲君之位興許沒可能，但絕對可以獲得一個富庶的地方作為藩國。
可要是雲風篁自己沒了，謝氏有這本事，幫她的子嗣謀取一個好結果？
甚至，以她這些年來打遍六宮無敵手的戰績，特彆是跟袁太後的恩怨，誰又敢、誰又能接手她的孩子，保證這孩子太太平平長大？
一時間雲風篁都有點兒後悔了，興許她不應該那麼配合太醫的調理。
應該再等兩年，其他人不說，怎麼也要將袁太後給解決了才成啊！
但現在懷都懷了這麼幾個月了……
雲風篁抿著嘴，用力攥了攥拳，為今之計，也隻能儘量提前送走袁太後了！！！
隻有袁太後涼了，一旦她攤上溫徽賢妃的後塵，留下來的孩子，才有可能在這宮裡活著長大。
雖然估摸著待遇不會好，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跟如今的二皇子三皇子比，可，至少有長成的機會不是？
如果，如果袁太後這老家夥在，但她死了，她確定，自己的孩子，絕對不會有任何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