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你這次就是自作自受!念你好歹也是伺候陛下的老人,偌大年紀了,才昧著良心想安慰你一番,誰知道這許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樣招人厭!”雲風篁沒理會侍者們的驚呼,目光幽幽的凝視著倒在地上的袁楝娘,寒聲說道,“竟然敢對本宮的公主出言不遜……本宮不打你的嘴,是怕臟了自己的手!真以為皇後好-性-子容忍著你,這三宮六院就都欠你的了?!”
“三宮六院是都不欠我的。”袁楝娘就著近侍的手,極緩慢的爬坐起來,抬起頭,與雲風篁對望,緩緩道,“但你呢?你不欠我?!當初,我與陛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若不是你這賤婢花言巧語蠱惑君心,我何至於與陛下漸行漸遠,齊王又怎麼會才落地就夭折?就連姑姑遠走扶陽郡,你敢說不是你的功勞?!我知道,現在都說我性-子不好,可我打小如此,早些年陛下也沒在意過,怎的你出現之後,陛下就處處看我不耐煩?!”
雲風篁懶得跟她爭論是兩人之間是誰先為難誰,冷笑了一聲,道:“你沒本事籠絡住陛下是你廢物,本宮能得陛下寵愛是本宮的本事!本來陛下龍章鳳姿英明神武,就不是你這種尋常貨色能夠匹配的!”
袁楝娘居然沒有暴跳如雷,而是淡淡說道:“成王敗寇,我懂。”
“本宮覺得你不懂。”雲風篁原本覺得自己毋須跟個手下敗將趕儘殺絕,但這會兒尋思著自己要是輕易放過她了,回頭到淳嘉跟前怎麼顯示一個慈母痛處被戳的悲痛欲絕?
當下森然喝道,“你要是明白你就不會拿了溫明翠那些個新人出氣!她們就算出身寒微,也不算安分,好歹在咱們被拘在後宮的這些日子裡伺候了陛下一場!若是實打實的做出錯事來,那也還有皇後、有本宮跟德妃處置,輪得到你一個尋常妃子動私刑?!以你的位份跟帝寵,你本來頂多要走一二新人,甚至一個都不給你也是理所當然!畢竟你私下裡做的事情,外頭不知道也還罷了,這宮裡誰還不清楚?!當初本宮同皇後會讓步,無非是看在了慈母皇太後的麵子上!”
“那一位可是你的嫡親姑姑!”
“你苛刻宮裡人、逼得年少的新人朝你揮刃相向時,可曾想到此舉會不會有礙慈母皇太後的名譽?!可曾想到此舉會不會讓慈母皇太後擔心失望?!”
“慈母皇太後寵了你這許多年,你就是這麼對她的?!”
“這些年來你固然沒了帝寵,可前後兩位中宮,還有本宮這些人,誰虧待過你?!”
“二皇子乃陛下親生骨肉,尚且有過官燕不足的情況,你那斛珠宮,什麼時候缺過東西?!”
“宮裡這樣榮養著你,是為了慈母皇太後,也是為了念及你到底陪著陛下長大!可不是為了讓你無事生非,見天給六宮、給前朝的陛下還有遠在扶陽郡的慈母皇太後添堵的!!!”
她破口大罵了一番安妃,勒令左右將之強行送回斛珠宮,也顧不得去後頭見蜷縮起來的皇後,轉過身就匆匆趕到太初宮,同淳嘉聲淚俱下的告狀:“……妾身知道安妃素來不喜妾身,原本不欲出這個頭。可是三皇子跟十皇子兩位殿下憂心皇後娘娘,求到妾身門上,妾身看孩子們委實可憐,到底說不出來反對的話……去了崇昌殿之後,見安妃儼然潑婦,竟在皇後寢殿外大肆撒潑!妾身不欲跟她爭執,故而好言相勸,誰知道……誰知道她……她竟然提到了昭慶!!!”
貴妃說到此處,似乎支撐不住的跪倒在地,放聲大哭,“妾身就昭慶一個女兒,金尊玉貴的養大,她的腿是妾身這輩子都邁不過去的坎!論起來昭慶年幼,與安妃從來沒有任何衝突,安妃怨恨妾身,怎麼針對妾身妾身都可以不跟她計較,可是做什麼要扯到昭慶身上?!她好歹也是昭慶的安母妃啊,她都說昭慶是瘸子,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會怎麼說昭慶?昭慶今年已經七歲,往後越發長大、越發不好哄了,當她會過意來自己的腿難以恢複時,她會怎麼想?!到時候妾身又要如何麵對這孩子?陛下,安妃這是逼妾身去死啊嗚嗚嗚嗚嗚嗚嗚!!!
”
皇帝聽得麵沉似水,捏著朱筆的手緊了又緊,最終將之扔到禦案上,親自走下丹墀來將雲風篁扶起,溫言勸道:“你素來疼愛孩子們,朕心裡清楚,那袁氏賤婢素來沒有分寸,你不必理會!咱們的昭慶再怎麼著也是金枝玉葉,宮闈內外,如袁楝娘那樣的混賬東西究竟是少數,其他人誰敢胡言亂語,朕便讓他們自己先做個永生永世的瘸子!”
雲風篁在心裡鬆口氣,皇帝雖然這些年來越發厭棄了袁楝娘,但仿佛還是頭一次主動罵其為賤婢。
可見心裡是真的恨上了這位主兒。
這也難怪,淳嘉即使舍棄過昭慶,但那是站在天子立場的抉擇。
單純站在父親的角度,公襄穠可是眾多皇嗣裡最受皇帝寵愛的孩子。
偏她長的姿容絕世卻殘了腿,這一點連雲風篁都深以為憾,淳嘉難道不心疼?他隻是理智更勝於感情,可不是全沒感情。
宮禁的默契之一就是絕對不要在天子麵前提昭慶公主的腿傷。
誰提誰倒黴。
甚至連暗示,或者是無心之失,皇帝都很難容忍。
儘管淳嘉此刻話裡話外的意思到底袁楝娘是跟其他人不一樣處置的,然而這應該純看袁太後麵子,而絲毫不在意跟袁楝娘的過往了。
她維持著一心一意維護女兒的慈母人設,再三強調了一番昭慶的委屈跟對這女兒往後的擔憂,博取了皇帝十分憐惜,百般許諾,這才傷傷心心的告退。
回到浣花殿,雲風篁揮退閒人,召了陳兢到跟前問:“安妃回到斛珠宮之後怎麼樣了?”
“似乎去暗室拾掇了大溫氏小溫氏一番。”陳兢低聲稟告,“然後又斥責了其他幾個新人……這會兒許是累了,在寢殿裡休憩呢。”
雲風篁頗為無語,沉吟道:“怎麼感覺她有點轉了性-子了?本宮還以為她回去了就要尋死覓活,巴巴的搶先趕去陛下跟前委屈了一番。”
她都做好了回來就聽到安妃已經自我了斷的消息的準備了,結果安妃居然拿其他人當了一回出氣筒,跟著去休息了???
貴妃總覺得哪裡不對,這袁楝娘要是早先這麼想得開,還能夠將日子過到眼下這地步?
“才被娘娘強行送回去的時候,安妃倒是激動得緊,可是袁朱在旁邊勸著,也不知道怎麼說服了她。”陳兢說道,“娘娘,要將那袁朱拾掇了麼?”
“袁朱啊?她倒是有幾分城府。”雲風篁哼了一聲,心頭疑慮稍去,說道,“隻可惜手段還不夠狠,到底不能全部鎮住安妃。不然的話,安妃當初也不至於失寵那麼快。”
其他不說,如果齊王保住了,袁太後必然會想方設法增加皇帝跟這兒子的相處機會,栽培父子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