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聽罷近侍講述前朝後宮的近況後,袁太後急速思索片刻,緩聲道:“曲氏之所以敢拒絕哀家的息事寧人,無非是她覺得,她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了。畢竟怎麼說,她也是皇兒的親娘。皇兒就算不喜歡她,總也會給她錦衣玉食的頤養天年。但哀家不一樣,哀家跟皇兒之間,還有情分在,所以隻要她足夠豁得出去,那麼,哀家的損失,必然在她之上。但……她卻忘記了,她的兒子,不僅僅是她的兒子,更是……天子!”
“她想破罐子破摔的捎帶上哀家,沒那麼容易!”
太後淡聲吩咐,“之前讓你們找的人,可找到了?”
蘸柳抿了抿嘴,低聲說道:“找是找了,但隻能隔著些距離看……若是湊近了,卻無論如何也有破綻的。畢竟……那一位,生就一副狐媚樣兒,又上了年紀,那些個痕跡實在不好弄。”
“這沒有關係。”袁太後冷冷說道,“她再怎麼出身寒微,好歹是皇兒生母,當年在王府裡,也是好吃好穿伺候著的。哪裡是尋常人能夠看見?差不多就行。反正,能夠確認她身份的,從來都隻有皇兒!隻要皇兒說如今鬨騰的是假的,那就是假的!”
“可事後陛下應該還是會將她好好兒的將養起來?”
袁太後淡淡道:“那得看,她私下裡做了些什麼,又跟誰,有著兜搭?”
數日後,綺山行宮接到消息,道是扶陽郡當街大鬨的婦人並非曲太後本尊,而是意圖刺殺兩位太後娘娘的刺客假扮。
事情的經過大概是這樣的:皇城司一早查出來有奸人欲對兩位皇太後不利,早先他們製造宮變失敗,就尋思著對太後下毒手。為防打草驚蛇,也是兩位太後心係皇帝社稷,主動要求以身作餌,引蛇出洞的緣故。
朝廷上下,以及偌大扶陽郡的官府,都假裝不覺。
但是為了兩位太後娘娘的安危,袁太後曲太後是被偷偷藏起來,隻教替身露麵的。
結果也不知道哪裡走漏了風聲,刺客那邊為了試探府邸裡頭的太後是真是假,故意派人假扮曲太後,敗壞兩位太後娘娘的名節。
如此好逼出兩位太後親自露麵辟謠。
這解釋當然是有著牽強的地方的,但沒關係,大部分人也不怎麼懂,也沒見過太後,上上下下一起這麼說,他們也就這麼相信了。
朝廷肯定是以顧全大局為重的,雲風篁對這個結果絲毫不意外。
無論是皇帝還是重臣都無意去追究兩位太後之間的恩怨以及對錯,反正快刀斬亂麻,速度了結此事,平息風波是正經。
她關心的是場麵下,君臣的看法,以及他們掌握的消息。
“咱們的人在扶陽郡看過了,那後來露麵的所謂的真正的聖母皇太後才是假的,而且同聖母皇太後還不怎麼肖似。”陳兢壓低了嗓音輕聲稟告,“倒是慈母皇太後,是正兒八經的慈母皇太後……慈母皇太後還說,作為扶陽王一脈的宗婦,她未能為扶陽先王誕育子嗣,心中愧疚。這才在陛下已經能夠獨當一麵之後,回去桑梓,好就近陪伴先王的陵墓,也是多看看扶陽王一脈的子嗣。結果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也實在不好意思再在府裡待下去,就想著去給先王守墓,而且隻帶婢女婆子伺候,說要去了之後叫人封了門戶,菜米柴麵之類,著人從牆上開洞送進去就成。自此之後,除非身死,再不露麵!”
“如今扶陽郡上下,對兩位太後都很是同情,也是欽佩。”
“陛下派去的使者不敢自專,於是飛報禦前。如今陛下似乎也很為
難……”
雲風篁微微蹙眉。
淳嘉自然是為難的,他隻是跟兩位太後生了罅隙,心裡有了防備,不希望她們繼續在帝京指手畫腳,摻合許多他不希望她們摻合的事情。
也是希望不要隔三差五被她們之間的恩怨卷入進去。
可不是想著兩位太後不好。
實際上,如曲太後之前所想的那樣,這兩位,一位是養母,一位是生母,淳嘉再怎麼不喜歡她們,再怎麼對她們厭煩,總歸也是打算給她們好好兒的養老的。
如今袁太後擺出打算從此做個活死人的樣子,他怎麼能不心酸?
要隻是心酸也還罷了,關鍵是……
淳嘉萬一想將兩位太後接回來,怎麼辦?
因為袁太後此舉,場麵上的說辭是,怕再被誤會,影響了皇家名譽。
大家都知道,由於兩位太後同淳嘉的關係,如今的扶陽王合家,對她們是沒有任何約束能力的。
甚至反過來什麼都得看兩位太後的臉色行事。
故此她們繼續待在扶陽王的奉養裡,清白真的不好說。
畢竟扶陽王知道了什麼也不敢有所舉動的。
但若是將她們接回帝京,有淳嘉這天子親自看著,誰敢說天子會縱容母後私通外男呢?
“這事兒皇後那邊曉得了麼?”貴妃思忖片刻,問陳兢。
陳兢小聲道:“剛剛奴婢過來的時候,看到也有人往臥霞樓去了。”
“那咱們等著罷。”貴妃沉吟道,“本宮想著,皇後知道後,應該也想跟本宮談談。”
皇後的確是這麼想的,沒多久就派人過來請了貴妃過去說話。
到了臥霞樓,就見德妃先自在了。
見禮畢,皇後賜了座,也沒客套,直截了當道:“扶陽郡的消息你們想必也聽到了,本宮這兒知道的,可能比你們還多些,就是陛下恐怕有著迎回兩位太後娘娘的打算。”